第56章

我對於能出門的興奮過後, 卻又有些疑惑, 孩子不過三個多月, 這個時候長途顛簸, 難道他當真只是讓我去長長見識?昨日還對我說道吟風和聽雨,寄槐寄松一起走, 順帶送方嬤嬤回德州。我問他這是為什麽?他只說風雨欲來, 他是未雨綢繆了。

常家老宅有人問詢,我倒是稀奇是什麽樣的人家對這麽一座宅子感興趣。畢竟開國勛貴家的宅子, 因為開國之初就建,地段極好,歷經了多年的擴展, 占地又大, 我從來沒想過一兩年內能出手。

說是晉中關家,我對於這些不熟,寄槐在這方面也是缺乏知識沉澱, 原本想著等常遠回來商量一二, 可他這兩日回來都過了二更天, 一清早又趕忙出去, 也沒時間細聊, 我起了疑心, 問寄槐,寄槐也答不出所以然, 我這心裏就一直糾著。

還是自己先去看看,等回來和他商量也好有個長短計較。備下車馬, 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半個時辰去了城東老宅,那裏只留了四個人看守著房子,我下了車,寄槐去敲門,沒有人應聲。寄槐使勁敲,還是沒人應。想來是我們平常也不過去,所以看門的人疏懶了。

他退了回來,從旁邊的圍墻那裏翻墻而入,這才聽見大門沉悶的吱呀聲,門緩緩開來。那個中年男仆慌忙跑出去,到我跟前跪下道:“不知道奶奶到了!平日裏都沒人來,外面有個動靜也就不探查,請奶奶寬恕!”我揮揮手,讓他起來,也沒什麽好計較的,好好在門口迎候。

我帶著聽雨和寄槐往裏走,沒有人住的地方,一個夏天下來,雜草叢生,偶爾還有一兩只野貓經過,倒是顯得十分額蕭索,早日找到下家也是好事,在京城這也是一座名園了。

等返出來的時候,我走入門房的迎客間,裏面一股子酒味混合著其他不明的味道撲鼻而來,桌子角落裏是一副牌九,這豈止是疏懶,簡直就是不成了體統。門房的那人立刻跪下求饒,此刻也不是發落他的時候。馬車聲傳來,想來買主已經到了,寄槐讓他起來候著。我站在門口等候。

由兩匹高頭大馬並駕齊驅的車子在門口停下,看起來土不土不清楚,但是豪還很豪的。

前頭跟著一個中年男子,這是莊宅牙行裏的一個牙子,類似於我前世的房屋中介。邊上有兩個有些年紀婆子,兩個年輕丫鬟,後面騎馬的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器宇軒昂,風度翩翩,一副世家子弟的樣子,另有四個健壯的男仆跟著。這個氣派當真是大戶人家出行了,這麽個派頭,我卻不知道他們的來歷,我不得不鄙視自己見識淺薄。

那中年男子上前來對我說:“少夫人,關夫人和關家大爺到了!”我點點頭站在屋檐下。

下車凳子放置好,只聽得丫鬟說道:“夫人到了!”雖是官話,卻不是京城的口音。

那車簾掀開,裏面是一個約莫三四十歲的婦人,通身墨綠緞子衣衫,雖然不是京城時興的樣子,但是穿在她身上溫婉端莊,那上了年紀的臉,膚色潔白,略微豐腴的臉使得眼角的沒有皺紋。這也就是為什麽我在三十還是四十兩個年紀之間無法確認。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馬車,那年輕男子呼她“母親!”陪在左右。得了,這又是一個繼母了。

她下得車來,我下了台階與她招呼道:“關夫人!”

她綻開笑容,和煦如三春的暖陽道:“常少夫人!”

我帶著她往裏走,有些地方我對這座宅子能解釋,有些地方我卻缺乏對它的了解。到後來我聽關夫人對她的兒子說道:“敬兒,這幾根柱子當初還有典故,本是太,祖想要修建西辰殿,但是想到當年的老侯爺還在外面征戰,就將修殿的那些材料全數送給了定西侯府,所以這幾根柱子比旁的地方粗了好多,上面還雕了五爪金龍,這是大周朝的頭一份。”聽她的講述,我突然覺得長知識了,這園子看來她比我熟。

我陪著她慢慢地逛了園子,聽她無限唏噓地述說著定西侯府往日的榮光,她問我:“你們當真要將這宅子賣了?你可知這宅子凝聚了幾代侯爺的心血?”

“一個宅子就是一個家,人在哪裏,家就在哪裏?如今家人都回了老家,這座宅子也分給了我們,與其讓它慢慢荒廢,倒是不如換個主人。再說了京城裏的百年老宅幾經易主的多的是。這也算不得什麽!若是能找到一個像您這樣了解它的主人,倒也不埋沒了它。”我對這座宅子實在沒有多少感情,我也沒打算以後要回來住,所以談不上舍得不舍得,只要常遠沒意見就行。

她微微笑道:“你這話倒是與我家老爺說得差不多,家就是人在哪裏,家就在哪裏。我先回去與家人商量一下,價錢上這麽大的宅子,是否可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