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常遠帶著我一起騎馬入了鏡湖縣城, 再次被這位李大人邀請到了他的府裏,再次見到他那老妻,這一面讓我一下子驚到,面有菜色, 有氣無力的樣子, 與當初雖然清瘦但是整個人還是精神抖擻完全不同。

看她皺著眉頭,對著我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 她似乎在為難什麽, 突然一個孩子跑了進來對著李夫人道:“阿娘!”

“這是小公子?”我問道。

“敬兒見過常夫人!”

“李敬, 見過常夫人!”小小的娃兒行禮到位。

我看著這個瘦小的孩子道:“敬哥兒與我那春梅姐姐家的孩子差不多大。”我借著孩子與她開口聊起來, 孩子對於已婚婦女來說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錯的話題。

扯了好多話,喝了一肚子他李家的茶葉梗子, 全是梗子, 沒見一絲葉片。這天要黑了, 我想要出去問常遠,他跟這個哥們有那麽多話嗎?他們不是互相看不順眼嗎?

“夫人,老爺問, 可以開飯了嗎?”一個幹癟的老仆進來。

李夫人尷尬地一笑道:“與常夫人聊得暢快,居然忘了做飯,當真是罪過罪過!”想想去年那會兒,大豐收的年景, 他們還吃糠咽菜的。今年估計家裏已經連半粒米都沒有了。

“這會兒煮飯恐怕來不及了, 不如這樣,我與阿遠原本就打算出去走兩天, 帶了些幹糧和饅頭。李夫人咱們就吃饅頭如何!”

“這怎麽可以,來著是客!”她這麽說,不過能拿出一點一星的糧食來嗎?

我笑了笑說道:“等您煮起來時間也來不及了!您說咱倆聊得暢快,不如簡單吃一些,再聊。”

“也行,家裏還有兩條魚,燒起來也簡單,不如我去燒了一起吃?”她答應下來,站了起來。

我去馬上取了包袱進來,拿了兩個油紙包和方才吃剩下的半瓶辣醬過來,一個油紙包放五個饅頭,是我和常遠一頓飯的量,他吃三個我吃兩個。如今拿了兩頓飯的量過來。

我和這位夫人還有他們家的孩子一桌,我見那魚上桌,一條鯽魚,魚倒是不小,這魚湯卻清澈見底。小家夥見到饅頭伸手要拿,被夫人阻止了,我掰開一個夾了辣醬遞給那孩子道:“吃吧!”這個孩子一如我早上見到的孩子,看來很是饑餓,只是教養極好所以吃得時候,速度快但是看不出狼吞虎咽。

我拿了碗舀了一口湯,沒有油花的魚湯,吃起來腥味很重,對於我這樣的吃貨來說實在受不了這個味道。但是人家家裏做客,我還是認認真真地吃了一個饅頭喝了一碗湯,他們家的飲食一如既往地簡樸。我對過李夫人將饅頭掰進了魚湯裏,一如羊肉泡饃的吃法,吃掉了這腥味很重的魚湯泡饅頭。我與她繼續尬聊了許久,常遠才與李大人告辭。

“聊什麽呢?聊了這麽許久?”在去驛站的路上我問常遠。

“他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今朝中有兩派,一派要征用民夫疏浚河道,修築河堤。另外一派是先賑災。”常遠與我並肩牽著馬,往前走,他身上的佩劍和我的一身勁裝讓人皆是以為我們是江湖中人,所以即便街上花子眾多,但是無人敢靠近。

“這兩條路都走不通,家園已毀,十室九空,這樣的情況下,哪裏來的民夫?本地的糧倉就算是冒死開了,有那麽多存糧嗎?看看海陵的就知道了,沒有!倒也是難為他了。畢竟是剛接手不久的爛攤子。”

常遠聽見我這樣說大笑道:“咱們接手他的那一攤子,難道不爛嗎?”

“你以為人人都能將一手爛牌打好的?”我笑著說道:“他想讓你幫忙?勻一點糧食給他?”

“沒錯!那你怎麽說?”

常遠頓了頓,對我說道:“我說,所有的糧食都是出自我本人私產,這些話我沒有說錯吧?而且我跟著太子也這麽說的,從一開始就如此說。我的私產那裏經得起如此耗費,如今已經所余不多,想要糧食也可以,我們可以挪部分出來,不過得用鏡湖的明年的田皮來換。你在海陵的田皮必然會退給鹽工,所以明年的糧食咱們得籌備起來。”

“那他豈不是氣死?之前還說你與民爭利。”

“這一次他倒是沒有這麽說,不過我跟他說明天我約他一起上路,讓他一起去看看受災的地方。”

“他倒是想要治理鏡湖了?之前不是說作為一個知縣,稅收和刑名是本分嗎?”我想起之前這位李大人的一些作為。

“他那不是被逼的沒法子,在這樣下去要民亂了!”

驛站裏,房間破舊而潮濕,我驛站的人去廚房拿幾捆幹的稻草過來,稻草鋪在床榻之上,在鋪上我帶出來的那條粗布毯子,湊合著睡上一晚,除了翻身的時候悉悉索索聲音嘈雜之外,也沒什麽不能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