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第2/3頁)

士兵痛哭流涕,不停地磕頭求饒。又再三保證,說只要饒他性命,立刻便轉回兵營,再不做逃兵了。

戰事一觸即發,高胤何來空閑聽他說這些,下令將他拉去砍了,突然想起一事,神色微微一動,叫停,問明那受傷女子的年齡、形貌,所受的傷,遇到的地點,心中便隱隱覺得對上了人,立刻命人隨這士兵過去,將那女子抓來。

此地距離建康不過半日快馬的路程,高胤見過,立刻派人回去傳訊。

次日清早,晨光熹微,那條展至建康方向的道上,伴著一陣越來越清晰的馬蹄之聲,高嶠連夜趕至了。

高胤也是昨日去了建康,見了高嶠,才知數日之前伯母臨產之際遇襲失蹤的消息。當時伯父苦苦尋了幾天,杳無音訊,戰事又催逼得緊,他只能留人繼續尋找,自己先行歸來。

昨日見到伯父,見他精神尚好,但才短短幾日,便暴瘦了下去,憔悴得令高胤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知他分明心中傷痛到了極致,大戰將至,卻也只能將事暫時放下,全力應對來敵,當時自己心中,亦是難過無比。

離去之前,私下裏,高嶠將邵氏的形貌體狀說給他聽,道此婦應知道長公主的下落,他正命人四處搜尋,叮囑他若得空,亦多留意著些。

昨日聽那逃兵描述,他當時便聯想到了邵氏,這才連夜通知高嶠,見人趕到,匆匆迎了上來。

“伯父,侄兒疑心那婦人應就是邵氏。只是侄兒無論如何問,她一律不答。本想將她送去建康,又怕她傷重,萬一路上死了,這才喚來伯父……”

高胤將高嶠帶到村口一間破屋之前,指道:“便在裏頭,伯父可去看。”

高嶠盯著那扇門,大步向前,一把推開了門。

昏暗的靠墻角落裏,蜷縮著一個女子。脖頸歪靠在墻邊,衣衫道道刮破撕裂,胸前一片幹涸的血跡。露在外的臉、手,處處是被刮傷的痕跡,面色如紙,神色委頓,雙目微闔,半死不活,沒有半分的元氣。

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女子慢慢地睜眼,視線落到來人的臉上,眼睛裏突然放出光彩,整個人仿佛在瞬間便活了過來。

她飛快地坐了起來,擡手去捋自己的鬢發,好讓自己看起來模樣齊整些。

“高……”

“惡婦!長公主人在哪裏?你將她怎樣了?”

高嶠雙目在她臉上定了一定,一個箭步入內,喝問。

他額頭兩側的青筋在隱隱勃動,嗓音嘶啞得像是一張被扯裂了的鼙鼓。

投來的目光裏,那種隱忍而深刻的厭惡和恨意,更是她前所未見。

邵玉娘何嘗不知,失去了當年那個的絕佳機會,以高嶠地位之尊,自己之卑賤,這一輩子,她也是再不可能有機會能夠侍奉在他身邊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有她才更恨蕭永嘉。

但是她卻依舊不肯死心。總還是懷了那麽一點期望。

就是在這一刻,她忽地明白了,徹底地絕望了。

……

那日,邵玉娘見蕭永嘉逃了出去,撐著爬了起來追了幾步,以再無退路痛罵邵奉之。

邵奉之被她逼著,又去追趕蕭永嘉。

追到那道崗坡之前,就在她以為蕭永嘉會被擒住的時候,遠遠看到一個年輕女子竟突然從崗頭現身,攔在了邵奉之的面前。

不過一個擡手,她還沒看清楚那女子是如何出手的,邵奉之就倒了下去。

她只看到一道血,隨了那女子的舉手動作,從弟弟的咽喉裏噴出,濺了數尺之高。

邵玉娘不認識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女子。

但她生平第一回 ,見到一個人,還是個女子,殺人殺得如此利落和熟練。

她遠遠見那女子掉頭,看向了自己的方向,再也顧不得別的,在強烈的求生欲的驅使之下,掙紮而逃,恰近旁有道長滿野荊棘的崖坡,不顧一切地跳了下來,忍受著被荊棘紮刺的痛楚,滾落到了坡底。

那女子追了過來,站在上頭,一時沒看到她的身影,大約比起殺她,更記掛蕭永嘉,沒再冒著荊棘紮刺下來尋她,掉頭而去,邵玉娘也終於再一次地死裏逃生。

回想那日,從牢婆手下逃脫之後,她回到建康,趁著全城大亂,潛在高家附近,躲於暗處窺伺,隨後跟蹤高嶠送蕭永嘉來到這裏,之後,在那接下來的七八天裏,她一直在附近徘徊,摸著地形,尋找機會。

在探查到附近有那個小村落後,她終於想出了辦法。當天深夜放火燒山,隨後提前趕到小村落的附近藏起。果然,等到了蕭永嘉一行人的到來,算到在他們飲用取水的天明之際,偷偷往井水裏投了藥。

長久以來,她為了復仇,隱忍、謀劃、算計,甚至不惜自殘身體,眼看就要得償所願,臨了卻功虧一簣,前功盡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