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趙平津下班回家。

屋子裏燈光亮著,客廳已經被收拾過,地板整潔光亮,廚房隱隱傳來粥的香氣,卻不見人影,趙平津四處望了一圈,原來米色沙發上睡著一個小小人影。

那一刻心裏忽然覺得很安寧。

連每日下班時必定帶著的隱隱頭痛,都減輕了許多。

他往內走了幾步,這才看清黃西棠正臉朝內睡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地伏在一個抱枕上,背部隨著呼吸一起一伏,像只原始的小動物。

她的頭發什麽時候又變長了,如絲緞般的黑發散在枕上,好像上一次見她,還是一個可憐兮兮的小光頭,他們之間,時間仿佛消逝得特別快,就好像她當年離開他,不知如何,一眨眼竟已是五年。

趙平津輕輕地擱下了車鑰匙,只是微不可聞的一聲細微聲,立刻驚醒了她。

“你回來了?”西棠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擦了擦眼睛,然後擡手將散落的頭發撥到了耳後,露出容顏姣好的臉龐輪廓。

趙平津呆住了,甚至都忘了答她的話,真的是太少見她了,怎麽會那一霎,覺得她美到了極點。

西棠渾然不覺,鼻子嗅了嗅,趕緊站了起來:“粥要糊了。”

兩個人在餐廳吃晚飯。

西棠平時住劇組安排的酒店,趙平津平日裏工作也繁忙,一般也不會特別為難她,允許她偶爾有休息時間,才過這邊來,這套房子是公司搬到中央商務區之後他為了上班方便才購入的,他們當初住過的兩處房子,一處被趙平津賣掉了,一處被黃西棠賣掉了,互相都做得決絕,那麽輕易的,就抹去了一切痕跡。

仿佛一切不曾發生過。

吃完晚飯,方朗佲打電話來:“怎麽不接電話?我打去你辦公室,小敏說你下班了?”

趙平津正翹著腿坐在沙發上,看著黃西棠在茶幾邊上切水果,拿著電話起身走開了幾步:“剛剛開車呢,沒注意。”

方朗佲是了解他的,關切問了一句:“這麽早下班,身體不舒服?”

趙平津笑了一下:“你就盼不得我點兒好?”

方朗佲一聽這口氣,想也知道沒事兒:“那出來喝一杯?”

趙平津遲疑了一秒。

方朗佲在那邊繼續說:“有女孩子一起帶出來,青青她們也在,一會兒晚點去跳舞。”

趙平津掛了電話,轉頭問黃西棠:“要不要出去,跟老二他們?”

西棠蹲在茶幾邊上,動作停頓了一下,仰起臉猶豫著答了一句,:“我可以不出嗎?”

趙平津聽了她的話,臉上平靜,也看不出什麽情緒:“那我出去一會兒,你在家裏吧。”

他開車去了長安街上的娛樂會所,金色的旋轉大門,紅色的墻壁閃著光,煙霧繚繞紙醉金迷的風月之地,一進大廳,音浪滾燙,燈光迷離,升降舞台上正落下性感的水蛇女郎,經理早已經等在門口,恭恭敬敬地朝他鞠躬:“趙先生,晚上好。”

趙平津矜持地微微頷首,經理躬著身給他領路,趙平津走進去,遙遙地看到高積毅在最前面的貴賓卡座上沖他招手。

這是他熟悉的夜生活,街市如晝,流光溢彩,他年輕時候愛玩兒,那時候黃西棠也還小,年輕人的精力無窮無盡,他白天上班,晚上基本上都是跟這群發小兒廝混,西棠是他女朋友,一個小尾巴似的跟著他,她跟他的一大幫子朋友關系都不錯,陸曉江就一直都贊美她人很不錯,那時候他們愛得如膠似漆,黃西棠待他柔情蜜意洗手羹湯,他們有過一段很是快活的日子,只是後來才發現,夜夜笙歌,也只不過是黃粱一夢。

最後他們徹底撕破臉皮的時候,也是在這樣醉生夢死的場所,在長安俱樂部的他那間長期包房,那天晚上他喝了酒,人也沒精神,但在牌桌上卻一直贏錢,一直贏一直贏,越贏心情越差,臉色一路的沉下去,高積毅那晚坐他的對家,估計也看出來了,他贏下最後一把杠上花翻了數倍,高積毅嘩啦地一推牌說不幹了,大家紛紛附和吵吵嚷嚷——就是在那時候,黃西棠闖了進來。

當時該在的人一個沒落,她就那樣當著眾人的面羞辱他,將他的自尊碾碎踐踏到了腳底,趙平津簡直活生生地被她氣到發了狂,直接掏出了槍,他真的是動了殺念,不知最後一刻理智回籠還是終究舍不得,手偏了道兒,方朗佲用手帕按住她汩汩流血的傷口,一群人手忙腳亂地將她擡了出去。那一晚之後他立刻出國,在美國散了幾個月的心,回來之後,一切歸於平靜,陸曉江更有一年多消失在他眼前,從此再沒有人,在他面前提過黃西棠著三個字。

這麽多年過去了,沒想到再見到她時,他還是發了瘋,又攪在了一起。

他若是再帶著黃西棠出去,只怕他就會成為所有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