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第2/3頁)

“他出夜診,回來的路上遇上泥石流。那年,我十五歲。”俞火轉身摟住他,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與他交頸相擁:“從我有記憶那天起,我就以為我媽媽死了。我爸爸和你一樣,又高又帥,話也不多,醫術還好,人緣好的不得了,更是有很多女人主動示好。可他從來不多看一眼。我奶奶勸他,他就拿我當擋箭牌,說怕後媽對我不好。”

那時候俞火才幾歲,不太懂後媽是怎麽回事,可別的小朋友都有媽媽,她也想要。無意間聽到奶奶和爸爸的對話,她顛顛地跑過去表態:“我不怕後媽的,我可以和奶奶一起睡。”

俞一歸這輩子,懸壺濟世,救人無數,無愧於世人,亦對得起父母親朋,唯獨虧欠的人,就是俞火。他抱著小小的女兒說:“爸爸不給小九找後媽。爸爸除了是爸爸,也是小九的媽媽。”

“可別人家的爸爸媽媽是兩個人啊,而且媽媽是女生。”見俞一歸臉色不是太好,她馬上改口說:“那……要是爸爸不喜歡後媽,小九也不要了。”說著還親了爸爸一口,表示安慰和喜歡。

俞一歸笑了,欣慰又苦澀的那種。

自那之後,奶奶也不再提起後媽的事了。

“我小時候超兇的。”俞火吸了吸鼻子,“大多單親家庭的孩子都有被欺負的經歷。我也不例外。但每次有人罵我是沒有媽媽的野孩子,都會被我打的很慘。我有功夫嘛,雖然沒成氣候,可我知道打哪裏疼,還看起來沒傷啊,你說我鬼不鬼?”她回憶起小時候,笑眯眯的樣子有點小得意,可愛極了,“我爸爸因為我和人打架,沒少被找家長。”

俞一歸卻從來沒有因此責罵過她一句,或是動手打過她一下。小的時候俞火還很得意,覺得反正爸爸不會修理她,她更是撒歡了。再加上有肖礪護著,像個小霸王似的,倒是沒吃過虧。直到她漸漸大了,終於明白,俞一歸的縱容是因為自認虧欠了女兒一個媽媽。

俞火不再輕易和人動手。但她更懂得保護自己了,她說:“我挨了欺負,我爸爸和我奶奶會心疼。我不想他們難過。”

邢唐用手掌在她後腦勺撫了幾下,說:“我不能二十四小時守著你,萬一我不在的時候被欺負了,打得過的,你就上,不用手下留情。我和伯父一樣,不怕被請家長。打不過的,向我告狀,我替你找回來。聽見了嗎?”

俞火用臉蹭他的,“萬一我下手重了,把人家打壞了,可是要賠錢的。這年頭,碰瓷兒是專業。”

邢唐笑,“你家邢總最不差的就是錢,你不知道?”

俞火也笑,撒嬌似地在他懷裏扭了兩下,“我爸爸去世後,奶奶告訴我,我媽其實還活著。她拿出一張已經泛黃的二寸合影,照片上的爸爸笑的特別溫柔特別暖,那個女人卻……似乎不太開心。”

奶奶當時眼泛淚光,她說:“你爸是不想留在G市的,咱們老家落後,窮,很多人看不起病。他和你爺爺一樣,只想畢業後回到家鄉治病救人。可為了那個女人,你爸跪在你爺爺面前說,他會很努力很努力地成為一名好大夫,救更多的人。”

俞爺爺並不苛求兒子一定要回家鄉。外面的世界那麽大,他希望兒子走出去。否則何必寒窗苦讀十余年,考什麽醫學院呢。把他的醫術傳承下去,不就可以了?

俞爺爺把自己行醫多年記錄下來的醫案都交給了俞一歸,對他說:“無論醫術多高,都會有我們救不回的命。但身為醫者,我們救人的心,永遠都要堅定。哪怕有一絲希望,決不能放棄。”

俞一歸帶著父親的囑托接受了G市軍總醫院的高薪聘請,成為近二十年來,最年輕,但成就最高的中醫大夫。這就是俞火為什麽明明可以也有機會去軍總醫院,卻偏偏選擇了中西醫給合醫院的原因。她怕去了那裏,會更想念俞一歸。她明白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的道理。她要好好的,讓俞一歸,讓奶奶,安息。

本以為這樣如了鄭雪眉的願,他們就可以像別的戀人一樣,幸福地在一起了。卻依然不行。

奶奶對俞火說:“我能理解年輕人先忙事業,不願意太早結婚的想法。可她懷孕以後還是不願意登記,我就有感覺。但她說,女人結了婚,還有了孩子,尤其是孩子還小,會影響工作,升遷……她的事業心很重,你爸是知道的。所以,他答應了她。在你爸看來,一個女人願意為一個男人生孩子,就表示,愛的堅定。他沒有任何懷疑。所以,直到你出生,他們也沒結婚。”

俞火即將滿周歲的時候,俞一歸辭掉了別人羨慕的工作,帶著俞火,回到那個偏遠的,落後的小縣城裏,開了一家診所。對於鄭雪眉,他只對父母說:“我們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