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蘇先生其人

“蘇先生,你看著桌椅用著如何?還有什麽不到的地方盡管和我說。”杜大山吃了午飯就帶了些杜芊芊做的蜂蜜面包,來拜訪拜訪學堂的先生,畢竟一應桌椅板凳乃至床鋪都是自己包了去,特意過來問問使得稱不稱心、順不順手。

給社學裏做的課桌椅,用的木材已經算是不錯的了,用了櫸木而非榆木。榆木算是最常見的木材,邊材黃褐色,往裏去的芯材淡褐色。村裏人家的家具基本都是使的它,易加工,但是缺點也很明顯,紋理如同鵝毛一般層層擴展,很容易開裂和腐朽。

櫸木紋理層層疊疊,比榆木要豐富得多,杜大山他們這些木匠都稱其為“寶塔紋”,木質也比較堅硬。按照顏色和密度上的差異,分為黃櫸、紅櫸和血櫸三種,學堂裏的課桌課椅雖然沒用到老齡且帶赤色的“血櫸”,但用的黃櫸也算是比較講究了。

至於蘇先生住的兩間屋子,村長特地吩咐了別用“軟木”,比如上面這兩種,硬度和強度都不及行話裏的“硬木”。同村長商量後,決定了核桃木。

這核桃木從外觀上很容易與楠木搞混淆,細看之下才能出真章。與楠木相比,核桃木表面的紋理更粗些。相較於楠木的橄欖褐色,核桃木的色澤更接近紅褐色或者金褐色。杜大山撿了個天氣好的日子到山裏轉了大半天才挑了兩棵適合的“真核桃樹”。

這個“真核桃樹”裏的真,並不是真假意思的真,而是為了同“滿洲核桃樹”相區別。“真核桃樹”能長到十幾米高,邊材色稍淺,上了桐油之後幹得慢,但是制成之後木性十分穩定,不易變形或腐朽。

“很是不錯,麻煩你辛苦。”蘇先生雖然看上去文人風骨,但是對村裏人挺客氣,還招呼杜大山坐。

杜大山看得出來,這位蘇先生對這些家具木材金貴不金貴並不很上心,秉持著能用就行的態度。這讓杜大山稍稍放了點心,他起先還擔心,讀書人性子清高看不上自己的手藝。

不僅請杜大山坐,還去廚房那兒給杜大山倒茶去。

簡直受寵若驚,杜大山都坐得有些不踏實了。這蘇先生雖然待人客氣,可通身的氣派一看就和自己村裏這些人不一樣,當然了,“閑雲野鶴”這種詞匯是不在杜大山描述能力之內的,只能翻來覆去地用“同俺們不一樣”來形容。

看來這位蘇先生是個愛茶之人,熱茶都是現成的,很快就倒來了滾茶。杜大山立馬停下了搔頭撓耳的手,結果蘇先生遞過來的茶。

低頭一看,杜大山心裏簡直要給杜芊芊作揖,幸好有這麽個心靈手巧的妹子,讓自己不至於在蘇先生面前露怯,若是端來了什麽講究水溫茶藝的,再來上一句“一器成名只為茗,悅來客滿是茶香”,恐怕杜大山真的坐不住、要落荒而逃了。

可巧這蘇先生倒來的是杜大山再熟悉不過的――柿葉茶,喝了倆月了,能不熟悉嗎?

“蘇先生也愛喝柿葉茶?”

這下子輪到蘇先生驚訝了,沒想到面前這位老實巴交的鄉裏漢子一眼就認出了這不是什麽茶葉,而是野柿子樹的葉子。

“杜兄也喝這柿葉茶?”

杜兄?杜大山聽著莫名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撓了撓頭:“蘇先生,你就叫我大山吧。我原也不知道這柿子樹上的葉子能用來泡茶,沒成想清甜不膩口,比有些個茶葉還好喝。”

“不錯,這些是我特意選了夏秋之交的時候去采的,已經喝了半甕了。”

“嗯,一株柿子樹攏共才能摘五分之一的葉子,還得搶在九月份葉片發紅之前。蘇先生,咱們村後山上有十好幾株牛心柿子樹,可著全村也就我們家喝柿葉茶,來年你盡管摘去。”

所以說要感謝自家小妹呢,杜大山因為杜芊芊說這些的時候有意無意聽過幾耳朵,這下子派上用場了,還能和讀書品茗的人有來有去地聊上了。

“我虛長你幾歲,我叫你大山,你也別老是先生、先生地叫了。我姓蘇、單字一個嶽,叫我蘇嶽就行了。”同杜大山聊了會兒,蘇嶽發現這位小夥子樸實熱情、雖然話不多,但談起茶來句句都談到了點子上。

杜大山連連擺手:“這可不行,你是我們村請來的先生,村長囑咐我們大家都要好生招待,不得怠慢。我還是叫您蘇先生吧。”

聽到說“好生招待、不得怠慢”,蘇嶽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不過既然杜大山堅持,那也就隨他。

一盞柿葉茶的時間和閑聊,已經讓杜大山不再那麽拘束了,同蘇嶽的談話也自然了許多。

村子裏對社學的事情處處精心,給蘇先生準備的房間也挺大,冬日裏頭屋子大不聚熱更容易顯得冷,蘇嶽剛來也沒十分安頓好,也就還沒生火盆子,同杜大山只能雙手貼著滾茶的盞壁權當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