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久違的噩夢, 比往常的每一次都要真切。

“原燃。”第二天一大早,湳附開學,高三選拔考的日子。

第一門考試八點鐘開始, 安漾習慣性去叫原燃起床, 在門口輕輕敲了一敲。

本來以為很快能聽到腳步聲, 可是,等了半天, 門內沒有任何動靜。

“原燃?”安漾輕輕轉了轉門把手,門被從裏面鎖上了。

她有些疑惑,再叫了一聲,“再不起,考試要遲到了喔。”

床上淩亂的被褥動了一動,露出了少年蒼白俊美的臉,額發已經被汗水汗濕。

他緩緩從床上爬起身,眼前依舊是淩亂晃動的色塊,和雜亂不堪的記憶, 胃一抽一抽,似乎想嘔吐,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從昨晚半夜三點鐘開始。

持續不斷的頭疼,他原本以為只是普通的噩夢,但是,熟悉的幻和幻視, 意識開始混亂, 清醒, 比來湳安後的任何一次都要嚴重,很久沒有出現過了,甚至開始讓他夢回四年前那段日子。

女孩甜甜糯糯的聲音再門口響起。

天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已經亮了,他看見從窗縫裏溜進來的一縷光線。

他光著腳下床,把門緊緊反鎖,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還泛著青白,隨後,用力一擲,鑰匙被遠遠丟到了不知哪個角落,發出了清脆的一聲響。

身上最後一絲意志力似乎都被抽光了,原燃靠著門,緩緩在地板上坐下。

腦子裏還殘存著的唯一念頭,不能讓她看到自己這種模樣。

會嚇到她,讓她從此也把他當成怪物,遠離他。

而且,他也不知道,如果再這樣惡化下去,他會做出什麽無法控制的事情來。

少年閉了閉眼。

“怪物。”女人刺耳,歇斯底裏的的尖叫聲在腦海中回想,“你有病。”

他捂住耳朵,緩緩低下頭,如果,連這世界上,和他血脈相連,最親近的一個人都那麽嫌惡那樣的他,他也不會去奢望她能夠容忍。

安漾還在敲門。

裏面終於響起了聲音,比平時低很多,沙啞,“有點不舒服。”

“幫我請假。”

隨後,無論她再怎麽叫他名字,都再沒了回音。

門打不開,安漾緊抿著唇,女生細白的手指緊緊握著門把手,透過一股徹骨的涼意。

聽他聲音,根本不可能是“有點不舒服”的程度。

原燃很能忍。

之前,受了傷出了血也好,發高燒也好,肚子餓也好,都很能忍,如果不是她注意到,外人根本不會發現他身上那些異狀,而現在,他聲音都變成了這種模樣,安漾心一點點往下沉,慌亂又茫然。

安文遠在樓下問,“軟軟,怎麽還沒收拾好?”

“爸爸,原燃身體好像不舒服。”安漾見了救星,從樓上匆匆跑下,小巧的鼻尖上都是汗,“你去看看好嗎,他關了門,不讓我進去。”

安文遠神色變化了幾瞬,看了眼樓上緊閉的房門,“你先去學校考試。

“爸爸。”安漾驚住了。

“我待會兒會帶他去醫院。”安文遠說,“你現在趕緊收拾一下,已經快要遲到了。”

“我,我也一起去。”安漾脫口而出。

安文遠聲音放重,“這麽重要的分班考試你不去,非要留在家裏,留家裏你能幹什麽,會治病還是會能聯系到醫生。”

從小到大,安文遠幾乎沒用這種語氣對她說過話。

“早和你說了,原燃也不是小孩子了。”見到女兒惶然無助的模樣,安文遠心軟了,語氣也放緩和了,“爸爸知道你是擔心他,我今天請假在家照顧他,你先去學校考試,好嗎?”

“等你考完了,回來再看他,你現在非要留著,也根本沒有意義。”

他用著商量的語氣,神情卻不容置喙,不由分說的將安漾拉到了門口,把她遞給張芳,“今天你開車送軟軟去學校。”

張芳匆匆穿上外套,“好的。”

安文遠隨著一路出門,下樓,把安漾強行塞進了車裏,又關上車門,見到車開走,方才重新上樓。

昨晚,原和義說得那番話,安文遠聽進去了,晚上回家時,原燃和安漾都已經睡了,他自己一個人想了半宿這件事情。

說實話,雖然原和義已經把話說到了那個份上,但是,他個人還是天平還是比較傾向於暫時將原燃留下,畢竟,是原戎親自開了這個口,拜托了他,說希望將孫子暫時寄住在他家裏一段時間,安文遠當時答應得好好的,現在忽然莫名其妙反悔,也很不好看。

而且,原燃在安家這一年,安文遠沒有親眼見過一次他表現出原和義說的那些“病症”,也只當他是個性格孤僻有點古怪的,所以其實心裏,還是有些半信半疑的。

但是,原和義那些話,到底還是對他有些震懾的,畢竟,如果真是他說得那樣,那他不啻於在家留下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