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行。”

安漾想都沒想, 差點喊出, 說出之後,她忙壓低分貝,緊緊閉上了自己嘴巴。

臉上像是被點了一把火,燙得和要煮熟了一般。

為什麽,他覺得自己可能同意這種事情!

原燃沒有說話,也沒有松手, 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看著她, 從她這個方向看過去,少年睫毛長而濃密,乖乖的覆在那雙漂亮眼睛上,他似沒聽到一樣, 又悄悄往她的方向挪了一點,乖又無辜, 渴望不加掩飾。

安漾最受不了他這種眼神, 用盡最大的自制力移開視線,

不行,再撒嬌也不行。

“快回去。”安漾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紅著臉從床上跳了起來, 趿拉上自己拖鞋,把窗戶打開。

窗戶打開後,外頭一陣夜風卷入, 和室內暖融融的溫度形成了鮮明對比, 涼得讓人毛孔都為之一縮。

少年終於從床上慢吞吞下來, 啞聲道,“冷。”

他穿的是一件黑色短袖,鎖骨露在外頭,三月份,湳安春寒料峭,夜風確實寒涼——尤其是,還剛從熱乎乎的被子裏出來的時候。

不對。

冷也不行,這麽晚了,十二點鐘,他還待在她房間,怎麽看,都不行!

安漾從櫃子裏搬出一床毯子,硬著心腸道,“要是覺得被子太薄,你把這個一起拿走。”

見實在是爭取無望,少年緊抿著唇,點了點頭,抱著那床毯子,再度無聲無息從窗戶裏翻了出去。

“如果再睡不著,你就給我打電話或是發短信。”

安漾關上窗戶,拉上窗簾,回到床上,床上似乎還有他的余溫和氣味,她拉好被子,把被子一直拉到了下巴,只覺得臉上熱意根本褪不去,不知道熬到了幾點,才終於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

淩晨。

新年回原家後,頭疼發作得很厲害,晚上噩夢越發多了,有時候,直到起來時,太陽穴還留著余痛,有時候甚至會恍然分不清楚,到底是現實還是幻境,醒後一身冷汗。

意識到自己似乎還安安靜靜在床上,他松了一口氣。

他摸索著,艱難的走進浴室,直接開了涼水,冰冷的水激到太陽穴上,那些幻覺終於放在終於慢慢消失。

他只覺得喉嚨渴得厲害,起身穿好鞋,下了樓,去客廳接水。

一樓主臥門,不知道什麽時候打開了,門口站著一個人。

安文遠站在窗前,看他喝完水,淡淡的月光下,少年被冷汗浸濕透了的額發,蒼白的面頰,格外清晰。

原燃意識到他,停下了腳步,抿著唇,沒有說話。

“又做噩夢了?”安文遠問。

原燃沒有回答,卻也沒有否認。

“原燃,你叔叔,這幾天和我先打過電話了,他們已經給你找好了醫生。”安文遠神色復雜,“說你過年的時候,是因為……”

原和義都和他說了,是因為病情再度發作,隨後,為了逃避治療,原燃私自從家裏跑了出來,跑到了湳安。

一開始,他還奇怪,不知道原燃為什麽要從家裏不告而別,沒想到,是因為這種原因。

“我都清楚了。”安文遠說,“你叔叔把事情都和我說了一遍,包括你小時候,和這些年的狀態。”

原燃沒有說話。

他第一次從這個少年臉上看到這種神情,似絕望。

“我沒有和軟軟說。”安文遠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道。

原家肯定能給他提供最好的醫療資源,如果他是真的受到了心理創傷或者是腦內真的有病變的話,安文遠覺得,還是提早就醫比較好。

少年臉色蒼白,聲音嘶啞,“請……求你不要告訴她。”

他不想讓安漾知道

無論如何,也不想讓她知道。

他想讓她喜歡他。

不用像他這麽喜歡,一點點,五分,三分,就可以,而不是,像那些人那樣,像是看怪物一般,用那種嫌惡的眼神,對他避之不及。

原燃現在還記得。

多年前那個混沌的晚上,他還是個小男孩,現在無論再怎麽回想,他都無法再想起之前那段記憶,只記得清醒時,他衣角面頰上都沾了血,手裏舉著一把刀,還在滴血,而對面,白念芳倒在另一角,一邊手臂上滿是鮮血。

人聲雜亂,救護車很快開進,他記得爺爺當時難以置信的眼神,震驚,又失望。

從此之後,周邊人看他的眼神越發怪異而畏懼,他們都把他當成了怪物,那種或嫌惡,或畏懼,或是兼而有之的異樣眼神。

他不想再被安漾用這種眼神看著。

安文遠沒有回答,半晌,“我下周,要去外市開會,一周都不會待在家裏。”

知道了他病情這麽不穩定,不啻於一個□□,就算有張芳在,安文遠怎麽還敢就這樣把他和軟軟留在家裏。

“我會出去住。”原燃答得很快。

安文遠沒料到他會這麽直接,勉強點了點頭,雖然有些不忍心,但是,沒辦法,他必須要為女兒安全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