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輪明月

心裏掛念著母親, 徐長安睡不安穩。眯了大半個小時。

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頭上被蓋著東西。擡手取下來, 原來是周最的鴨舌帽。

“怎麽不睡了?”周最靜靜地望著她,“你就睡了這麽會兒。”

“不睡了。”心裏記掛母親,是無論如何都睡不好的。

“你給我戴的?”她揚揚手裏的鴨舌帽。

周最:“外頭太陽太刺眼, 怕你不好睡。”

“謝謝。”她這一天已經跟他說了很多次謝謝了。

她把周最的鴨舌帽拿在手上。低頭仔細瞅了瞅帽兜裏的loge。發現自己並不認識這個牌子。

宋如依之前說周最的一頂帽子都好幾千塊錢, 都是大牌。

“長安你在看什麽?”周最看她盯著自己的那頂帽子那麽認真,一時間覺得奇怪。

她柔聲一笑, 告訴她:“我想看看幾千塊的帽子究竟和普通的帽子有什麽區別。”

周最:“……”

周最輕飄飄道:“能有什麽區別, 還不都是帽子。”

他雖然這麽說,可徐長安卻知道這兩者區別大了。只是她身為普通人理解不了罷了。

回家的路似乎特別特別長。綿延不絕的高速公路, 一眼望不到盡頭。

車子在平整的路面上疾馳不停。外頭的陽光不斷灑進來,將兩人周身都鑲了淺淺的金色,低柔而優雅。

徐長安不禁伸出手,俏皮的光斑歡騰地落在她掌心裏。手掌移動, 那光斑也跟著移動。

她用近乎呢喃的嗓音對周最說:“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都渴望做向陽而生的向日葵,跟著太陽走, 成為一個陽光明媚的人。然而現實卻逼得我不得不成為躲在陰暗處掙紮的青苔。”

她想要簡單穩定的生活,不用大富大貴,只求溫馨快樂;她想要父母健在,一家人其樂融融;她希望有人能夠成為她愛的港灣,給她庇護, 為她撐起一片天;她向往自由,渴望被愛,喜歡這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

然而現實卻是, 她的生活索然無味,踽踽獨行,最艱難的時候一塊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塊錢來花。她自小失去父親,和母親相依為命,全然不識父愛。她曾經以為找到了自己的歸屬,以為那個人可以為她遮風擋雨。她努力編織了幾年的美夢以為能美夢成真,到頭來卻一朝破碎。

所以她時常會覺得累,覺得無助,覺得孤獨,迷惘而不知所措。有些時候甚至會感到絕望,感覺自己的生活、這個世界通通不會好了。

以上所有的負面情緒不單單只是因為她從小沒有父親,缺失父愛,得不到父親的庇護。

也不僅僅源於生活的壓力,她們母女兩個苦於生計,不得不奔波勞累。

而是那份來自命運的不友好。

她已經夠艱難了。可命運似乎總不讓她好過。要那麽殘忍無情地奪走屬於她的一切。

長久以來,她就像是那些青苔,在那片最陰暗的角落裏拼命地掙紮,不停地抗爭,不止不休。

“不怕,我會把你拉到陽光下。”屬於少年人最鏗鏘有力的嗓音,躊躇滿志,一雙黑眸發光發亮,“這樣,哪怕不做向日葵也沒關系,因為青苔也可以沐浴陽光。”

刹那間,徐長安的心臟難以遏制地劇烈瑟縮兩下,心房塌陷了一角。

***

似乎從徐長安決心去找周最的那刻,接下去所發生的一切就都變得順利了。

劉叔開車穩而快速,又抄了近道。他們在當天傍晚就趕到了醫院。

肖曉慧因為疼痛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兒,精氣神也不太好。

看到母親這個樣子,徐長安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眼淚撲簌簌滾落,砸在手背上,滾燙發熱。

她哽咽道:“媽媽,對不起,我來晚了。”

“不晚長安。”肖曉慧抓住女兒的手,虛弱地說:“一點都不晚。”

一時間母女倆哭作一團。

肖曉慧一邊同女兒講話,一邊看向站在女兒身側的周最。少年朝氣蓬勃,陽光帥氣,和徐長安比肩而立,俊男靚女,說不出的登對養眼。

肖女士在心裏想要是這兩孩子真能走到一塊,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呀!

可惜長安一直都放不下霍霆。

她感激不盡,“周最,謝謝你送長安回來。路上很辛苦吧?”

周最搖搖腦袋,“我沒開車,不辛苦。”

“看到長安回來,我就安心了。”肖曉慧說:“你這麽幫我們長安,阿姨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

周最:“阿姨,您別跟我客氣。這些都是小事,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

當天晚上就進行了手術。手術很順利。

徐長安一直熬到深夜也沒得休息。

這一天的心情就跟過山車似的,時起彼浮。眼下手術順利,看到母親安睡的容顏,她這才徹底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