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新科三姨

皇帝與賢妃有步輦, 梁家姐妹就沒有,兩人走路走慣了, 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皇帝坐在步輦上,看不出悲喜。賢妃昔日曾因與皇帝並肩坐而被參了好大一本, 如今也只能望著皇帝的背影思索。

賢妃心裏是高興的,她不樂見皇帝對梁才人太好, 但是給杜皇後和徐國夫人沒臉, 她是高興的。梁才人沒有威脅,皇帝不喜歡她。有威脅的是太子,這個“長”不好辦,賢妃就打算繞過“長”去辦另一件事情——嫡。

把皇後廢了, 她來做皇後, 那她的兒子不就是“嫡”了嗎?她兒子做太子豈不是理所當然?不是說“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嗎?蕭司空他們說得人耳朵都起繭了,那好,我就要個“嫡”!

是有點對不起梁才人的, 賢妃想,就在十年前在昭陽殿, 徐國夫人叫她唱曲兒, 她裝嗓子壞了發不出聲,徐國夫人叫梁才人拿針紮她, 想試她是不是真的啞了。淩賢妃看得真真的, 梁才人當時手抖了, 輕輕沾了一下她的皮膚, 沒有用力。

淩賢妃轉過頭去,有點歉意地看看梁才人——我得叫你們母子跟昭陽殿內訌呀。

梁才人被她看得毛骨悚然的,畏縮地點了一下手,等淩賢妃轉過頭去,她才小小松了口氣。拉著妹妹的手,姐倆繼續走,梁玉只覺得姐姐的手汗津津的,低聲問:“阿姐,你哪兒不舒服?”

梁才人搖搖頭,勉強地笑笑:“沒有,聖人面前,別淘氣。”心裏卻想,徐國夫人這場氣,怕是難消的。梁玉小聲對她說:“你怕徐國夫人不高興?”

“噤聲!”梁才人謹慎慣了,不肯讓妹妹再說下去。

梁玉湊近了她,更小聲地說:“小婦長小婦短的,當人聽不出來?咱都蜷成這樣了,還不放過。好了,我不說了,我忍。”又低眉順眼作老實模樣,悄悄將手絹兒塞梁才人手裏,給她擦汗。梁才人難得在受擠兌的時候身邊有人靠著,心裏好過多了。

一直沉默到了延嘉殿,皇帝下了輦,看到梁才人才恍然,罵道:“怎麽不給她們備輦呢?一群糊塗東西!”聽得人莫名其妙,都想,聖人今天不會是中邪了吧?什麽時候這麽待見梁才人啦?還是跪倒了一片,說自己的疏忽,下次一定注意。

皇帝平淡地說:“沒有下次。”聽人越發驚疑,連賢妃都猜不到他在想什麽。可以肯定的是,皇帝還是不大待見梁才人的,眼都沒往她身上瞅。

梁玉只覺得事情越來越復雜了,她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想,也恨不能馬上知道小先生推薦、皇帝首肯的“經史”裏都寫了些啥!或許那裏有解開謎團的鑰匙。

皇帝不管這些人想什麽,舉步入殿,一面問:“三郎來了沒有?”

他身邊頗得力的宦官程為一答道:“已派人去東宮請了。”

皇帝想了想,又問:“這個時候,還在讀書?”

“應該是。”

“那咱就先等一等他吧,入座吧。”

一番次序排下來,皇帝上首,賢妃在他稍下一點的地方,梁才人與賢妃對座,梁玉坐在賢妃的下面,梁才人下面的位子是留給太子的。

【這個位子……】梁玉更糊塗了,簡直不敢相信!比如她家,她爹帶男丁吃飯,女人跟著她娘吃飯,爹娘在上頭坐,底下人再排序。在袁家,劉氏招待她和梁大郎吃飯,也提到了個座次。甭管怎麽樣,座位就是排位,她都能在皇帝面前有個座兒吃飯啦?

怎麽看,皇帝都像是擡舉她姐的!要不是她姐給他生了孩子十幾年都還沒個正經名份,梁玉都要相信了!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皇帝對她外甥另眼相看了?

不敢相信呐!

梁玉越發小心了起來。雖然想明白了說話最管用的是皇帝,也有點想跟皇帝那兒賣好,可她這兒還沒動呢,皇帝先動了。這皇帝也太可心了吧?

皇帝坐下,飲了杯熱茶,問梁玉:“今天是怎麽回事?”

梁才人鼓起勇氣來想說話,被皇帝一擺手壓下了,不理會梁才人,皇帝堅持問梁玉:“皇後為什麽召你進宮來的?”

梁玉心說,你就裝吧!嘴上回答:“娘娘說,沒別的事,就是想起我來了,想我和姐姐也有陣沒見了,就叫我來了。”

皇帝歪了歪嘴,不放棄地繼續說:“我聽說徐國夫人說的不是這樣。”

梁玉低頭作懺悔狀:“老夫人說,我在家裏打侄子了。”

淩賢妃忙打個圓場:“聖人,瞧你把這孩子嚇的。這孩子就是輩份高,年紀可還沒有太子大呢。是不是?”

梁才人跟著點了點頭。肚裏說,這事兒怕是你告的密吧?她不得寵,又不是傻!宮裏活了十七年的人,自己沒耍過心眼也看過別人耍心眼了。

皇帝問道:“為什麽打的他呀?”

“他念書,沒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