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要變天了

開篇一句躍入眼簾, 紀申的心裏生出一股難言的恐懼。

【最艱難的日子, 開始了。】

內心驚濤駭浪, 面上波瀾不驚, 紀申問道:“有人打開過這封投書嗎?”

衙役答道:“封皮上寫著大人的名諱, 小人們不敢擅啟。”

紀申將投書折好,原樣裝了起來,袖著投書到了後衙書房。他無須掙紮就能做出選擇, 他一直都有自己的立場——當然是上交。他絕不會包庇穆士熙,更看不慣賢妃跳梁小醜式的“奪儲”。他要思考的是投書交給桓琚之後的事情, 這個案子到現在已經不是京兆府能夠審判決定得了的了。穆士熙絕不會坐以待斃, 困獸之鬥是非常可怕的,各方勢力都會登場, 到時候……

饒是紀申老成持重,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紀夫人聽說丈夫問案到了一半回到後宅閑坐, 頓覺有事, 摒開侍女仆人, 親自去探望丈夫。輕輕推開門, 紀夫人在書房的角落裏找到了垂頭盤坐的丈夫, 嚇了一跳——紀申很少有這麽沮喪的時候。

紀夫人放輕了步子,走到紀申面前,正要俯下身來,腰上驀地一緊, 被紀申牢牢地抱住了。紀夫人臉上一紅, 雙手搭在丈夫的肩上:“你正事不幹, 又弄這些……”

腰腹間傳來一聲壓抑的嗚咽,紀夫人的話被打散了,她遲疑地低下頭,撫著紀申的發頂,問道:“發生了什麽難過的事情嗎?”

“夫人,朝廷要流血了,流盡天下英傑的血。”紀申的心裏,滿是難言的痛苦。

紀夫人問道:“你也不能阻止嗎?”

紀申搖了搖頭,從夫人的懷抱中掙脫起來,背過身去擦了擦眼淚:“夫人見笑了,我得進宮去了。江山社稷,絕不能成為戲子伶人的遊戲場。”

“你是說……那一位‘不賢’?”

紀申轉過身來,扶著夫人的雙肩:“夫人,你我以後要更加謹慎了,聖人一定不會驅逐酷吏了。”一旦賢妃被牽起來,聖人失望之余,只會加緊鏟除杜後勢力的步伐,也許還有蕭司空。則酷吏正當用的時候。

紀夫人知道事情的嚴重,鄭重地道:“你只管去,家裏有我。天下英傑的血不會流盡的,他們還有你,你會盡力護持他們的,對吧?”

“對!”

紀申告別夫人,快馬加鞭一氣趕到了宮裏將投書交給了桓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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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申的能力桓琚還是很信任的,朝上發作他,半是遷怒半是施壓。如今紀申過來匯報案情了,桓琚還想:果然官做得久了就會懈怠,還是要催一催的。

待紀申進來,桓琚清清嗓子,等他說話。紀申舞拜畢,將頭上戴的帽子摘了下來,放到了身前地上。桓琚大吃一驚:“你怎麽了?”再看紀申的頭發,居然白了一片,桓琚驚訝之情更甚,紀申只比桓琚大那麽兩、三歲,正在一個政治人物最好的年紀裏。經驗豐富又精力充沛,無論是體力還是腦力都處在最合適的時間。突然之間頭發竟白了?

紀申將投書舉過頭頂:“陛下!”

程為一覷著桓琚的臉色,小心翼翼地上前接過了投書,瞄一眼封皮,遞給了桓琚。

桓琚匆匆拆開,看完之後勃然大怒:“可惡!”

紀申頓首道:“臣惶恐,誠不知如何應對。”又奉上了提審穆府管家的筆錄,上有管家親筆的畫押,講的是車夫偷了穆士熙的重要文書。

桓琚對程為一道:“去,調穆士熙的奏本來。紀卿,你也起來,坐。”

紀申擦擦眼淚,戴好了帽子,在桓琚旁邊坐了下來,輕聲道:“此事已非臣所能過問的了,然而臣還請陛下慎重。此事事關重大,一旦處置不當恐怕登時就是滔天大禍。臣、請陛下慎用酷吏。”

不說還好,一說倒提醒了桓琚了,桓琚看了紀申一眼,心道,這真是股肱柱石之臣,就是心眼太實在了,酷吏該用的時候還是得用的。何況崔穎也算不得酷吏,他只是手段急了些,實則是個能吏呢。罷了,紀申急得頭發都白了,別再說出來叫他更著急了。桓琚把紀申頂撞他的事都扔了,很是感動他為國著想。

經過這一緩沖,桓琚的憤怒隱了下去,理智重新統治了大腦。他將整件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說有人設局,可能性不是沒有,倒是不大。最重要的是手上這個物證,通讀下來,仿佛就是穆士熙站在他眼前說的這個話。還有被墨塗掉的字跡,舉起來對著日光一看,桓琚勉強分辨出是聯名的意思。

程為一取了穆士熙之前上的奏本的存档來,君臣對著一比,奏本都是楷書,草稿卻不是楷書。桓琚心裏卻已經有了結論,他看了看紀申低聲道:“你將人犯移至禦史……不,移到大理寺!交給蕭禮看管!”

紀申道:“臣擔心……”

“對他你盡可以放心。”桓琚說得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