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兩個問題

【問三姨要怎麽做?】桓嶷心底劃過一絲戒備, 為梁玉辯解道:“梁氏向來安份守己, 三姨想必遇不到這樣的事情吧?”

桓琚嘲笑道:“學會與你爹使心眼了?叫你問你便問。”

桓嶷忙說:“兒不敢,只是擔心三姨, 本就是兩難的事情。”

【所以啊,不能讓人逼得你兩難。】桓琚道:“問去吧。”

桓嶷先問桓琚:“阿爹,三姨真不能回京嗎?”

桓琚笑了:“她也算有功,什麽時候想回來就什麽時候回來,你再問問她想不想回吧。”

桓嶷腦袋大了一圈,回到東宮去思考如何措詞。提筆寫了兩行, 又抹了,將紙揉成一團擲在地上, 扯來另一張紙接著寫, 依舊不滿意, 再塗再扔。不消一會兒功夫, 地上已散了好些紙團,白紙團落在紅地毯上, 顏色頗為相襯。

孫順踮著腳尖趨進來, 蹲下來將紙團一一揀起。桓嶷低垂的腦袋沒有動, 將眼睛往上翻了一翻,瞥出兩道光來看他:“別揀啦,扔完了一塊兒揀吧。”

孫順本不是為了揀廢紙來的, 直起身來道:“奴婢閑著也是閑著。”

“你很閑?”

孫順笑道:“殿下吩咐給三姨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不過——殿下, 三姨這回也是有功的吧?還不赦回來嗎?”

桓嶷想得仔細, 梁玉孤身出逃,又殺了個回馬槍當向導,從京城帶過去的東西幾乎都丟了,可不能讓她在楣州受苦了。三月初十是梁玉的生日,三月初的時候楣州局勢正緊張,梁玉生死未蔔,桓嶷擔心還來不及,也沒心思給她過生日,這個必須得補。兩件事情湊在一起,楣州的捷報一傳來,桓嶷就命令孫順去準備了。

桓嶷道:“叫你準備你就準備,不管在楣州還是在京城,不都得使嗎?”他繼續抱著頭,又團了八個紙團扔了,終於打定主意——就照原樣把話復述一遍,連同當時的情境一起都寫在信裏,以供梁玉參考。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信寫完,連同給梁玉準備的物品,都派人送往楣州,押送的除了東宮所派人員,還有一個王大郎。王大郎上京的行李只有半麻袋,回程拖了長長的一列車隊。接到梁玉信件的人幾乎都回了信,除了信件,也各有物品相贈。

梁玉寫信給梁府,又討要了一些種子以及農具。到了楣州之後才發現,此地所用的農具並不如打小常見的好使,轅也笨重,鍬鏟都不順手連織機都比家裏的難用。這些才值幾個錢?梁滿倉與南氏給她裝了好幾車。梁玉在信裏寫明,她得在楣州陪袁樵。梁玉也猜到了,楣州的事情一出,肯定有人會為她求情,桓琚多半會赦她,但是袁樵肯定得留在楣縣,則她須得陪著。

說了親的閨女要陪著準女婿,南氏縱然思念女兒,還是沒有吵鬧著要她回來。只是又多加了幾箱衣服首飾給女兒送過去,親筆寫了信,讓梁玉裝得賢惠一點。

其余如豐邑公主等,都有相贈。梁玉算著日子,給劉湘湘的信裏又問候了她的新生兒,劉湘湘的回信裏則寫:你終於殺出一條血路去了,路已開了,就不要再涉險了,萬望珍重。朝廷那裏,只要有機會,大家都會想辦法把你赦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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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湘湘的信還在路上顛簸的時候,楣州已接到了朝廷對於楊仕達叛亂事件的後續安排。

軍事大事的緊急文書比押送家具要快得多,三月末,結果便出來了。張軌接掌了防備,令他整頓軍備、剿滅殘匪。何刺史殉國,追贈了個光祿大夫,多蔭一子,死後哀榮。王司馬在守城期間也不曾懈怠,都免了之前失查之罪,令他暫代刺史之職。袁樵有功,但是卻不升他的職位,而加了一個朝散大夫的散官。

朝散大夫從五品下,相對於袁樵的年齡而言,許多人背後嘀咕他跟梁玉定親定得相當的劃算。

梁玉得到了赦免,既赦了,她就不是犯人,也不必一定要在楣州。她還是選擇了留下來。袁樵需要政績,她也需要表現自己的能力。在京城裏四下串連,無論做成了多少事,她心裏都不踏實,不如在楣州幹點正事再回去。所以她寫信跟家裏要種子、要農具,就在楣州踏踏實實過上兩年。

她看出來了,皇帝把袁樵留在楣州多半不是還記著他偷跑過來的錯,應該是要讓袁樵把楣縣給治理好。既為國平亂,也鍛煉一下袁樵,否則斷不至於給袁樵五品的散官。如果按照這個思路來推測,袁樵要麽把楣縣折騰得不成樣子被調回去受罰,要麽就得幹出成績來給朝廷看,才能升職回京。

治理地方怎麽看出成效呢?梁玉琢磨著,至少得打出一季糧食,豐收了,才有得說道。其余戶口的增加啦、興修水利啦、興辦學校啦,都在其次。

這跟她的目標不謀而合。這樣一個好的機會,到哪裏找去?現在回京,又是天天打獵打球,說不定還要打打人。都不踏實,不如楣州好。她還不大放心美娘,美娘的父母都死了,叔叔楊信也死了,十歲的姑娘,有家有業也不定能守得住。自己在這裏過兩年,美娘也長大了,總能有點自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