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緊鑼密鼓

自先帝後期起, 裴喻這個禦史大夫就是聾子的耳朵——擺設。做為禦史大夫的裴喻並不重要, 令各方牽心的是,裴喻能把禦史大夫做成個擺設, 換一個人來做,這個職位它就不是擺設了!

會換誰呢?無數人在心中揣測,都沒有一個定論。也有幾個人在心裏思忖著, 待裴喻喪禮過後, 可以嘗試向桓嶷推薦合適的人選了。

而此時,擺在大家面前最實際的問題還是裴喻的喪禮。死在上朝的路上,固然可以說是勤於王事,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也可以說是戀棧權位死不退位。否則何以成了擺設都還繼續裝聾作啞呢?

裴公子深明此理,在仆役報訊之後,火速趕到,頭一件事就是揀出裴喻寫好的乞骸骨的折子, 先把親爹的名聲保住了再號啕大哭!觀者無不嘆息, 都說裴喻真是可惜了, 竟沒能過上休致的舒心日子。

兩儀殿裏, 桓嶷也是一聲嘆息。禦史大夫的位置他也有構想的, 只是暫時還不用動——裴喻做得太合格了,什麽事都不管。大案要案有崔穎, 彈劾參奏有費燮,上頭一個裴喻總領,可換可不換。過二年裴喻做不動了, 或者有別的需要的時候,再動。

【唉,只好先動一動了,】桓嶷為難地想,【但願不要出亂子呀。】一面批復了給裴喻治喪的折子,又準了裴喻子孫丁憂的折子。再派出使者,到裴府去表示慰問,另從內庫裏又撥了些錢給裴家治喪。一個皇帝對於不是很親近但是印象還可以的大臣,也就是這麽多了。

他還得考慮禦史台的事,應付下一場。

閑人如梁玉就不必想那麽多,她已到了裴府。說裴喻於她有半師之誼,有一半兒是往她臉上貼金,在這個時候她還依舊肯看面子來相幫,卻又顯得重情重義了。梁玉先見裴夫人,這位見面不多的夫人比上一回見的時候沒見變老卻變得憔悴了。

裴夫人房裏許多人都來慰問,梁玉到了之後居然能擠到一個近旁的位子,與裴夫人拉著手說話。裴夫人的手濕且涼,哽咽著道:“才說要去湯泉宮那裏的……這就走了……”

梁玉柔聲細氣地道:“大夫可以歇一歇了。”

裴夫人哭得更厲害了。

梁玉又低聲勸慰,勸她節哀,請她保重身體:“旁的我不知道,只曉得在這個時候,您要是再倒下了,這家裏還不得反了營?”這句話比什麽“節哀”更有用,倒把裴夫人給勸住了。

裴夫人打疊起精神來,勉強道:“是呢,我可不能再給他們添亂了。”

一時裴公子又進來告訴裴夫人,朝給裴喻擬了謚號,定的是文忠。極好的謚好,裴夫人臉色略緩了一點。接著又有吊唁的賓客到來,裴夫人吩咐兒子去接待,轉頭卻低聲對梁玉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問他生前有無推薦的人選呢!”

【真是眼明心亮呵!】梁玉感慨一聲,低聲道:“都是為了國事麽。”說著,攥著裴夫人的袖子輕搖了兩下。裴夫人話出口就後悔失言,待見梁玉有回護之意,稍稍放心,不再多言,只是暗暗哭泣。

梁玉直陪到裴夫人出嫁的女兒從城外趕回來,才讓位出去,帶著蕭容回家去了。

蕭容也聽到了裴夫人的話,直到回府卻沒有就此發表任何的評論,前任推薦後任本是尋常之事,只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蕭容擔心她父親蕭禮。蕭司空瀟灑地走了,留下的擔子都是蕭禮的,萬一禦史台再來個不對付的人,豈不是要愁死?

蕭容悄悄看了梁玉一眼,見她神色如常,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又不好表現得太積極。梁玉則翻出幾本書來,撫著封皮,面現惆悵之色,道:“這些都是當年裴大夫所賜,如今書還在,人卻沒了。”

蕭容道:“也不知道誰能繼續裴大夫的遺志呢?”

梁玉笑笑:“老話不是說了嗎?子承父志。阿蠻呐,你去叫王吉利,把這書轉贈給裴公子。告訴他,這是當年裴大夫給我的,如今轉贈給他,他結廬守孝的時候時常看看,以慰懷念之情。”

阿蠻把話記了,又復述了一遍,問道:“他們要是不收呢?”

“那你就拿回來。”

阿蠻答應著走了,小半天回來了,對梁玉道:“裴公子收下了書,說勞您還記掛著,他一定用心讀書,不會辱沒了父親的清譽。”

蕭容心道:【裴大夫不是治《春秋》的呀……】不管他是不是治的《春秋》,反正書裴公子是收下了,梁玉也算放下了一件心事。心道:【裴公子此時最好什麽都不要亂講,想來裴大夫先前也不會旁生枝節。】她最擔心的是有人利用裴喻的遺書做文章,提出新的人選之類的。即便是她也知道,如果要坑人,禦史台是個好地方。

將裴家的事料理了,梁玉又擔心起崔穎來。她算是崔穎的熟人了,知道崔穎的脾氣,崔穎與桓嶷的關系不如與桓琚那般親密。裴喻當禦史大夫的時候,崔穎如魚得水可以自由自在,換了一個人未必能像裴喻。崔穎的頂頭上司,可不是一般人能幹得了的。就怕起了爭執,到時候桓嶷又要頭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