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陰陽錯位

袁家不是皇帝, 沒有死了人就要殺醫生的傳統, 禦醫話說得幹巴巴,命還是他們自己的。袁樵將禦醫送出門去, 深一腳淺腳地走回來,猶自迷惘,自楊夫人往下, 人人都還在雲裏飄著。

誰也不曾料到劉夫人這麽輕易就去了, 如果是南氏大家反而不會驚訝。南氏活得太苦,悲苦掏空了她的活力,整個人仿佛一個漏勺, 不管往裏倒多少東西都能漏出來。劉夫人則不然, 她今冬還很精神地四處拜訪。

一家人呆立了一陣兒,被扣下來的大夫只覺得脊背發毛,小聲勸道:“人死不能復生,府是不是……準備後事?”袁府辦後事, 他大概就能走了吧?瞧禦醫也不像是被拉出去滅口了。

梁玉等人這才回過味兒來, 劉夫人真的去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一直以來, 劉夫人對她的教導比楊夫人要多得多, 也要深刻得多, 梁玉無法想象,沒有劉夫人的家會是一個什麽樣子。

隨著她的一聲, 所有人緊跟著號啕大哭。哭過一場之後,才想起來要收拾後事。劉夫人的封誥隨夫,級別比兒子、孫子都高, 夠格上表讓鴻臚寺派人過來了。然後是袁樵丁憂的折子,他是承重孫,得守三年孝。接著才是普通人家辦喪事的種種事情,穿孝、布置靈堂、給親朋送信等等。

劉夫人病重的時候袁先就跟太學裏請了假,正好相幫袁樵處置事務,內裏是梁玉帶著蕭容,楊夫人從旁指點。梁玉與蕭容都年輕,好些事情仍需楊夫人提醒。梁玉又要去監督更換家中裝飾,又要親自盤點府內所藏諸般事物是否足用。忙得腳下生風,冷不防一腳沒踩穩,被鋪的地毯結結實實絆了一跤!鬢邊金釵玉簪摔了一地。

四下一片驚呼:“夫人!”

蕭容等忙上來將她扶起,梁玉覺得自己整個人就像個大蒸籠,熱氣不斷地往外冒,將自己給蒸得直犯暈。

“我沒事兒,正好卸了這一頭累贅,”梁玉擡手將妝飾扯下一扔,卷起袖子,“我洗把臉。”

洗完了臉,人也恢復了一些,梁玉漸漸冷靜下來,重新安排家務。

時已過午,府中上下一片忙碌,靈堂還沒搭好,袁氏族人裏路近的已陸續到了。袁樵家裏人口忒少,仆役雖多卻不能代替主人,族人的到來解了燃眉之急。袁尚書先打發了兩個兒子過來,相幫待客,袁翼近來在府中躲羞,也派了子孫過來。這個時候又顯出大家族的好處來了。

待府中粗粗有個辦喪事的樣子,天已黑了下來,附近早有人家知道袁府死了太夫人,消息飛快地傳了出去。

自楊夫人起,人人忙得沒有功夫互相安慰。楊夫人擅哭,現在卻不是心無旁篤只管哭的時候,她一面哭還一面吩咐:“要、要看顧好二郎他們姐弟,大、大人忙,也、也不能疏忽了孩子!”

又問:“舅、舅家來人了嗎?”

劉夫人去世的時候侄子劉建還在禦史台,並不知姑母已經去世,卻知道劉夫人病了。梁玉犯宵禁闖宮,拖著一串的不良人跑了半個京城,禦史不參她才怪!彈章交到劉建手上,劉建才知道姑母病了。於禮而言,梁玉此舉值得誇獎,卻是觸犯了國法的,禦史不管是瀆職。

禦史台還沒擰過崔穎在時的那根筋,又遇到一個彈起人來像彈棉花般賣力的費燮,劉建手上拿到了三份內容相仿的彈章,都是從梁玉起。有只說她這個人的,有說要約束外戚的,有說要整頓京城治安的。

氣得劉建將三本彈章疊作厚厚的一疊,用力拍打著桌面:“添亂!添亂!添亂!”

罵完之後,心裏也不踏實:【是什麽樣的病值得犯宵禁闖宮?回家須去問候。若是小疾,我當好好說一說她們,不可無視國法。】桓嶷這個皇帝做的還能算是個新皇帝,這個時候什麽作妖的都會往外冒,別叫那些賣直邀名的人拿來當踏板了!

劉建從宮裏出來,半路上遇到夫人派來迎他的人,才知道姑母死了。看看天,就快要宵禁了,心裏將幾件事都給安排了:【明天一早就要將這三份彈章扣一扣!散了朝與他們談一談。請假,去袁府。】次日一早,宮裏也知道了這件事情。桓嶷驚訝道:“怎麽走得這麽突然?著鴻臚用心。”【袁樵不用再幹一任萬年縣了,守完孝回來,差不多就得三年了。唉!萬年縣令由何人繼任呢?】鴻臚寺本以為悼完了裴喻之後就可以閑下來了,他們扳著指頭數過了,萬年縣公這樣的已經死過一批了,再算上一個裴喻,當再無什麽大事了。哦!可能還有一個梁國夫人,那是聖人外祖母,身體也不好。不過鴻臚寺早為南氏準備好了悼詞了,其他如贊美的稱號之類都準備完了。

現在死的不是南氏而是劉夫人,鴻臚寺也有點忙——南氏與劉夫人出身、經歷迥然不同,沒法兒把準備給這一個人的東西先挪給那一個用啊!還得現準備,鴻臚寺也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