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知為何,掛斷司故電話的她卻翹了晚課, 回到寢室就躺在了床上。

這次是真的要回去了……

她手臂擡起, 遮住眼前的光。父親, 小姨, 外公外婆, 那些臉在記憶裏又模糊又清晰。

父親很早就喜歡小姨,小姨也很喜歡父親,哪怕是兩個人分開組建了家庭也沒有阻擋住這種關系。小姨從小就被外公外婆慣著, 結婚之後也有姨夫疼, 腦子裏別的什麽都沒有,竟然只有那所謂的愛情。但就算是這樣, 誰也沒有想到,棠萱竟然不是姨夫的孩子。

姨夫果斷離了婚,小姨在離婚那天來了棠柔家裏企圖哄著兩個小孩子。

棠萱小時候又白又胖,像只小跟屁蟲一樣總是跟在她後面,她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瞪圓了眼睛,好半天才扭頭問棠柔, 很難過:“那我和姐姐以後就不是姐妹了嗎?”

棠柔沒說話。

“那我不要了,我不要!”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就開始嚎啕大哭。“媽媽壞!媽媽是壞人!我不要這樣!我要姐姐, 我還要跟姐姐一起玩!”小姨沉浸在愛情中的幸福表情終於有了點尷尬,她抱起地上的棠萱,輕柔地摸著她的頭,哄著她, “不是的,以後小萱和小柔還是姐妹,而且是親姐妹。”

小姨懷中的女孩好半天才被哄好,她臉上還掛著淚,猶猶豫豫朝自己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道,“姐姐?”

棠柔拍掉了那雙手,漆黑的眼眸裏滿是怨恨:“別叫我姐姐,真讓人惡心!”棠萱怔怔地看著她。棠柔總記得那天棠萱的哭聲,很難過地嚎啕大哭。誰哄都沒有,她哭了好久啊,哭到嗓子都快啞了。

大人做錯的事情,最後報應都在她們這些後輩身上。

所以司故才會覺得她惡毒吧……畢竟棠萱從頭到尾都很無辜。躺在床上的棠柔忽然笑了笑,不,也不無辜,她的出生也許就是個錯誤。明明是這樣想著,心裏某一處卻越發難過了,就像那天送走棠萱之後,棠柔以為自己不會哭的,結果就蹲在醫院,扶著墻,泣不成聲。

不可能原諒。

她閉了閉眼眸,更不可能原諒的是這幾個還活著的人。

寢室的門開開關關,幾個女生最近對棠柔的態度越來越好,一看上面沒有聲音,以為她在休息,聲音都小了點。

“棠柔今天這麽早就睡了?”

“她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

陳曉意噓了一聲,才道,“她連晚上的課都翹掉了,回來就在睡覺,不知道怎麽了?我也沒敢問。”

“是不是身體哪裏不舒服了?”女生的聲音也放的很低,有些擔憂道:“她沒事吧?這兩天天氣變得快,是不是感冒了?”

這句話很輕很輕,卻像是一下子鉆到心裏什麽地方,又癢又疼。

下面的幾個女生還在說些什麽,棠柔已經聽不太清楚了,手背慢慢移了上去,遮住了眼睛。

“宿主想知道那些轉變印象的人大多轉變成什麽印象嗎?”系統忽然很小聲地問道。

好半天之後宿主才聲音喑啞地應了一聲:“?”

“百分之五轉變為‘好人’,百分之十轉變為‘有趣的人’,百分之二十轉變為‘善良的人’。另外的……”系統心虛極了,聲音堪比蚊子,“‘堅強獨立的窮人’。”這都是它今天下午哭著吃蛋糕的功勞。

見鬼的窮人!

“……”棠柔面無表情地道:“下次在我傷感的時候你別說話。”

下面的女生忽然小聲驚叫了一聲。“這個蛋糕盒子是誰的?扔到垃圾桶的那個盒子,裏面好像有三百塊錢。”

某個很‘傷感’的人騰地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我的。”

三雙眼睛默默地看著床上精神抖擻的某人:……

系統:……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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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天氣總有些涼,枝頭的葉子簌簌就往下落。棠柔已經跟唐白楊和學校請好了假,也跟學姐說了她要去s市的時候,張欣寧還以為她要去玩,很是遺憾地說她最近要準備考試,不能跟她一起出去玩,還很興致沖沖地給她科普了一下s市有什麽好玩的景點。

棠柔慢慢地拖著行李箱。九點的飛機要八點就到機場,現在才七點,這裏到機場打個車也不過半小時。因為是周三,課很多,加上去機場的公交站比較偏遠,這邊一個人都沒有。

她叫了一輛車,在等車的過程中玩了會手機,忽然擡頭,眼眸一頓——一個手腕上戴著銀鈴鐺的小女娃娃被一個中年女人牽著,正在馬路那頭散步。正巧那個小娃娃也轉頭,毫無表情起伏的小臉蛋終於有了一點波動,她看到了棠柔,那個在叔叔蛋糕店裏面給自己小鈴鐺的漂亮姐姐。

保姆阿姨低頭,問道:“怎麽了,默默?”

小女娃娃沒有回應,卻固執地站在那裏沒有動了,手指指著對面馬路的公交站牌那裏。保姆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馬路上車來車往,一下子就把那個小小的女生身影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