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棠耐聽著對面女孩的聲音，良久才啞著聲音道：“是我。”

棠柔握著手機, 所有的笑意收斂了起來, 垂下眼眸。溫召池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伸手將她抱入懷中——單薄的身影入懷, 心中某一塊空蕩蕩的地方終於被填滿了一樣, 他緩緩地低下頭，吻落在她的長發之上，“沒事的, 沒事的……”

怎麽可能沒有事？

他的聲音有點不對。

何陽銘下意識地擡眸, 這個男人卻已經把椅子轉過去了，仿佛手機那端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人, 形容無法再從容，側臉在燈光下變得柔和起來：“你們快開學了吧？”棠耐道，手上慢慢拿起來了一支雪茄，一舉一動都無比優雅，他似乎並不期待著棠柔的回應，一邊自顧自地減著雪茄, 道：“我記得應該快了，真可惜啊。從小到大我都沒怎麽去過你的學校，聽說x大很漂亮, 宿舍也裝修得很豪華……”

棠柔小時候性格並不柔和，經常軟糯地嗆別人，棠耐卻對她很是寵愛，但就算是這樣, 家長會也很少會去參加。

“真是可惜啊。”他點燃了雪茄，放在嘴邊抽了一口，煙霧彌漫開來，遮住了他的面容，聲音卻依舊平靜，他輕聲嘆了一口氣道：“我這一生運勢不好，連兒女緣也很一般。”

“這都是你自作自受。”

男人的呼吸一滯，聲音染上了絲絲笑意，承認了：“是，是我自作自受。”他在沙發上躺了下去，外面是臨近夜晚的s市，炫目的燈光連成一片，美麗夢幻之下是齷蹉的黑暗。極致的汙穢中開的花兒也依舊那麽誘惑人。他像是閑話家常一般，“聽說吳興去x市找——”

“你到底想說什麽？”

棠耐的聲音頓住了。那頭的少女聲音涼薄的很，他幾乎都能想象出她的表情，漠不關心甚至有些厭煩。其實身為父親，他很不合格。當年也爭取過棠柔的撫養權，只是為了盡快結束這一切而選擇了放棄，到最後，孑然一身的時候就這樣望著窗外的繁華，都覺得孤獨得令人難以忍受。

“何家並不算一個好歸宿，他們跟我差不多，都看重利益。吳興是個好孩子，溫召池也還可以……”

現在說這些到底還有什麽意義？當初那一把把刀，一把把地紮，最後她都忘了自己還有一個父親。人的成長，往往只需要一個徹夜痛哭的晚上……然後就不會有任何奢望了。

棠柔的左手無意識的握緊，抱著她的少年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異常，強勢地將她的手指扳開，手指緊扣住她的。她察覺到了，遲鈍地仰頭，清亮的眼眸有著說不出的迷茫，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整個人如同森林中的精怪般，美得驚人。溫召池的呼吸一滯，緩緩俯身，吻上她的唇。

肌膚相觸的感覺太清晰了，她的手下意識地動了動，卻被他強行按住了……

溫召池從不像表面那麽無害，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這個少年充滿著攻擊性與侵略性，卻在此刻，讓她稍微沒有那麽心慌……

“其實不用我說，我也知道你一定可以過得很好。你和你母親一樣。”白色的煙霧縈繞在他眼前，她們兩個人都比何婉要好的多。不知為何，棠耐忽然就想到和棠柔母親第一次見面的樣子，明艷大方，聰慧但高傲。歲月匆匆忙忙地跑掉了，他也忘了那些人最初了模樣了，就連自己最初的模樣都被遺忘在了以前。

輸了，就真的一敗塗地了。

“小柔，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那句話嗎？”他最後說了這樣一句，雪茄也快到盡頭了，他滿足地抽了最後一口，笑了一聲，以一個父親的口吻在叮囑著她，“別忘了。以後好好學習，在大學期間就別去打工了，劃不來，好好玩。”

如果有一天舉行他的葬禮，真希望葬禮上沒有她。不管哭沒哭，都太殘忍了。

他掛斷了電話。

………………………………………………

x大的開學還是老樣子，慢慢悠悠地開學了，宿舍已經到處都是灰塵了，除了棠柔幾乎所有的人都回來了。

“真不知道棠柔啥時候回來啊？”

“她家應該就在x市啊，怎麽這麽慢啊？”

“就是就是，我已經帶了一堆零食，準備給她吃了，哈哈哈，她不是說說要吃我家特產嗎？蘿蔔幹，管夠！”

門被輕輕敲了敲，幾個妹子交換了一下眼神，某個妹子蹦蹦跳跳相當積極地去開了門：臥槽——眼前的美人像是瘦了點，原本精致的五官更顯柔弱，卻因為瘦下來，輪廓銳化，多少有點咄咄逼人的美，擡眸一眼，看的人心臟砰砰跳。

娘滴乖乖，棠柔怎麽越長越好看了。

“開學好哇。”

棠柔拉著行李箱走了進來，低低地咳嗽了一聲，卻還是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道：“開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