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已修)

田甜知道他誤會了。

他那種眼神,自己以前也看到過。

村裏夫子被隔壁的小芳姐姐下了算計有了夫妻之實後,面對逼婚的小芳爹娘便是這種眼神。

和葉知秋看她的眼神一樣。

她多想告訴葉知秋,不是這樣的。

她只是一副好心,想把夢花放在他枕頭下,讓他莫再生夢魘了。

可是……這樣的話誰會相信。

她是一個女孩,得守規矩,得守本分。

陌生男子,莫說是臥房了,便是多看他一眼也是一種輕佻。

田甜明明知道的,可惜在這卻栽了跟頭。

說到底她還是太怕自己被賣到窯子裏去,所以才慌了心神做出這樣讓葉知秋誤會的事情。

田甜難過的低下頭,明明只是簡單的吞咽口水,現在做來卻難得要命!

就像是有個鉛塊在喉嚨裏堵著,怎麽憋下去都難受。

她眼睛酸酸澀澀,隱隱落了淚,卻也只是一瞬。

哭,在現在真的是沒一點點用了。

按著葉知秋這麽厭惡她的樣子,想來也不必等一周了,明日、後日她便得跟著春十三做她的窯姐兒去了。

田甜越想,越害怕。

北風呼呼地,她睜著眼對著面前木門上的雕花發呆。

她不能,不能這麽認輸。

不能就這麽被葉知秋趕出去。

若她真做了難以啟齒的腌臜的事,不需他攆,她自己個兒都沒臉皮留在這。

可她沒有!

葉知秋誤會她了!

她不能就這麽被他給趕出去。

田甜緊緊的握住自己的手心,讓自己在寒冷的冬夜裏有了可以支撐的力量。

她看著屋內吹熄了的蠟燭,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了葉知秋的門口。

說她沒臉皮也好,心機也好。

她都得想方設法的留下來。

哪怕葉知秋厭惡她。

起碼她不會被賣到窯子裏去。

今夜的事讓葉知秋心裏窩了火氣。

他就說,世上的女人誰會純粹?偏生春十三不信,給他找了這麽個丫頭,還說她老實本分?

當真是眼也瞎了,心也瞎了。

這麽小的年紀,便知道趁夜裏溜進男人的屋子,再長些時候,還會做什麽腌臜的事?

有這氣窩在心裏,夜裏睡得更不安生。

於是,早上他一起身,便想著去找春十三將這丫頭從哪來的領哪去!

哪知,剛一推門,便倒進來個“木頭”。

那人穿著眼熟的褐色衣服,雙手攏在袖子裏面,身子往內一跌,腦袋重重的磕在地上。叮咚一聲,嚇得葉知秋抽了口冷氣。

待他細細一看,眼角的青筋直跳!

這不要臉不要皮的丫頭居然坐在他的門口睡了一夜!

葉知秋以為自己會勃然大怒,可看到這丫頭迷糊的從地上爬起來,水蒙蒙的眼睛看著他,鼻子被凍得發紅,頭發也亂糟糟的窩在那。不知為何,那火氣悶在心裏硬是沒發出來。

就好像看到了一只可憐的小狗,巴巴的盯著你瞧,就算是它將你爹傳位的聖旨給咬破了,你也沒辦法狠下心去責怪它。

葉知秋現在就是這種心裏。

心裏又窩火,又覺得她著實可憐。

田甜迷糊只是一瞬的功夫。待醒過神來,她立馬竄起來,站在葉知秋面前,從懷裏掏出有些蔫了的夢花。

黃色的夢花小小的一朵,被小心翼翼的捧在一雙黃瘦的手心裏面。

田甜低著頭,葉知秋只能看到她營養不良、枯黃色的頭發。

“我昨夜裏,昨夜裏,不是爬床。我看您做了噩夢,所以才去外面采了夢花。在我們當地,這花兒能祛除夢魘。”

葉知秋看著她,嘴巴張了一下,又閉著了。

田甜舔了舔幹枯的唇,小心翼翼的擡起頭看了葉知秋一眼,才說:“少爺,您相信我的,我,我不是那種姑娘。”

說著,田甜頓了一下,臉頰有些紅,聲音很小:“我有自知之明的,我身上臟,怎麽敢爬少爺的床?”

這話說完,差點把葉知秋心裏又悶又氣。

說著姑娘傻,那是真傻,傻的在門外頭守了一夜。哪怕是賭他心軟,這樣的傻勁兒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可說這姑娘聰明,也是當真聰明,看似一句不經意的話,便把自己的疑慮摘了下來。

葉知秋無奈的長嘆了一口氣,伸手,將她手裏的夢花接了過來。

小小的黃色的夢花,蔫成一團,有氣無力的很。

亦如眼前的姑娘。

吹了一夜的風,身體的素質應該到了極限,可眼睛還是亮亮的:“少爺,這種花放在枕頭下真的能祛除人的夢魘。”說完,頓了頓,生怕他不相信,補充道:“這可是我娘教我的,少爺,你可以試試。”

葉知秋點點頭,闔上手,擡眼,看著她。

田甜屏住呼吸,垂下腦袋,看著自己的腳。

“冷?”

田甜握住自己的手,受寵若驚般擡起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