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十八章

趙貴妃說罷,宛如油燈般枯竭的眼定定的落在黃色的幔帳上,雙手幹枯沒有半點兒色澤整個人也好像一張空殼子,半分兒活氣兒都沒了。

田甜將她的話聽了,沒答什麽話,反倒是說起葉知秋來:“娘娘這些年恨厚德、怨厚德,甚至苛責他、殺他,想看著他過得不好,您可知道厚德對您是什麽樣的感情?”

趙貴妃嘴唇蠕動了一下,沒說話。

田甜繼續說道:“當年有一次厚德病重差點兒死在宮外,您知道嗎?他在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喊娘,十三告訴我,他生母早逝,唯一能換作是娘的人只有您了。”

聽到這兒,趙貴妃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了一樣,她歇斯底裏道:“夠了!我不是他娘,他娘是那個賤人,他不過是個不該出生的孩子,我從未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過,他把我認作是娘,是他自己犯賤!”

田甜聽了也不惱怒,只是輕輕地問:“您真的對他沒半點兒感情麽?那當年宮內大火您為何寧願冒著生命的危險還要去救他?”

趙貴妃繼續自欺欺人:“我救他只不過他是我名下的養子,當年我在宮中無依無靠,要沒有他,群臣只會對我更加發難。”

趙貴妃一向飛揚跋扈,何曾會擔心這些,可田甜卻沒戳破她。

她從葉知秋的只言片語中能夠發現,當年趙貴妃雖然虐待過他卻對也對他好過,否則當年他被她下毒、誣陷也不會心灰意冷遠走襄陽而不是和他們對抗。

趙貴妃知道其實她只是在蒙騙自己。可她如今除了蒙騙自己還能做什麽呢?

她知道這一切的錯都是皇上,說好要一生一世為何又會有別的女人?

田甜倒了碗熱茶捧給趙貴妃,趙貴妃接過來飲了口冷笑道:“你倒是能沉得住氣,在我的宮殿裏不害怕麽?”

田甜點頭,直言:“怕,只是怕能有什麽用呢?我求你放了我你會麽?”

趙貴妃知道,她這個樣子不過是仗著朱厚德喜歡她罷了。

也是,恃寵而無懼,這也是她當年的心態呀。

回想到當年,在看看如今,堯舜死了,趙貴妃也覺得累了,倦了,她這麽拼搏了一生,終究還是給別人做了嫁衣裳。

何苦呢?何必呢?

她想了許久,直到將茶水飲盡,才慢慢說道:“我當年和皇上同你們也很想,以為相愛了便能相守一輩子,誰能猜到,共貧窮易,守富貴難,情誼千金,終不抵這宮裏的鶯鶯燕燕,也許是我要的太多,太強求。”

田甜安靜的聽著,什麽都沒說。

趙貴妃好像找到了一個可以吐訴的人,這一刻她好像不在是田甜的敵人,不再是這宮裏的趙貴妃,只是一個被愛情背棄的可憐女人,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緩緩說著往事。

“當年,皇上想娶我為正妃,先皇阻止了他,賜我側妃之位,後來皇上登基,太子妃去世,他再三想扶我為後,仍被群臣勸阻掉了。我沒有子嗣,他和別的女人生了一個讓我養育,直到後來我生了舜兒,他又封我為貴妃,這一路走來,我走過得每一步都是你即將要走的路,你們的感情終究破碎在這深宮裏,最後成為一對怨偶相互折磨。”

趙貴妃看著田甜,有些瘋癲的笑著:“然後像我一樣,枯坐在這孤零零的、華麗的宮殿裏等啊等,等他什麽時候想起我來,才能見見他。”

這一字一句撞入田甜的心坎裏,像刺一樣紮著疼。

她掐著自己的掌心,張口:“他不會。”

趙貴妃停住笑聲,看著她:“你憑什麽敢這麽確信?是他給你許的諾麽?你不知道在這世上男人的諾言是最不可信的麽?”

田甜搖頭:“不是,憑你和皇上。”

趙貴妃一愣。

田甜繼續說道:“厚德跟我說過,他小的時候看到過你夜夜守在窗口等著皇上,他知道你為何不喜歡他,他從未怨過你,你對他做的事只不過是為了宣泄你對皇上的怒氣,皇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是想平息你的怒氣。”

她話語一頓,看著趙貴妃:“可他做錯了什麽?勾引皇上是他娘做的事,將他交給娘娘撫育的事皇上,從頭到尾、自始至終,厚德都不能自己拿一個主意,要說他為何錯了,只能說是他不該出生,因為他出生就是個錯誤。”

趙貴妃輕笑:“你說的沒錯,他的出生就是個錯誤。”

可說著說著她便哭了。

因為她忘不了當初養育他的時候,看著他的小胳膊小腿動彈的樣子。對於趙貴妃而言,最可恨的是,她當年居然慢慢對那個躺在她懷裏的小嬰孩歡喜起來,直到他叫她娘。

可她不是他娘,他娘是那個賤人。

然而沒有皇上的默許,他娘能夠搭上皇上麽?

一切痛苦的源頭來自於皇上。趙貴妃終於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