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女人

半月後唐糖連臉上的小凍瘡都好利索了。

此前有天,紀二出了門,阿步與崔先生亦不在,家裏只剩唐糖和小橘子,竟是來了位不曾料想的客人。

齊王殿下親來探田公子病。

是時唐糖措手不及,身上著的還是女裝,面上小凍斑尚未消退,綴於兩頰,看起來傻得要命。

齊王依舊呼她田公子,很是噓寒問暖了兩句,謝她勞苦功高,卻又道:“若非有田公子制的那只高飛的木鳶,紀大人得以及時往崖上報信,本王對墓底的情形便一無所知,便談不上後來的施救。本王幸得未依田公子所囑,半月之後才派人下崖接應,即便取到了卷宗,真不知到時它是冰,還是水?”

這半誇半貶,唐糖倒很慚愧:“小人思慮是不及紀大人周全的。”

“放心,冰盒中取出的東西安好,如今已然完成了拓印,不過還須進一步的整理。”

“呃……幸好。”

齊王忽問:“田公子此番為我出力,九死一生,世人皆說我趙思危寡義薄情,不知公子以為如何?”

“啊?”唐糖如何敢答?

他一擺手:“你不必答我,本王自己都說不清。不過,本王知道差一點就看不到你……下回若無十分把握,我無意再讓公子冒險了。”

他的目光似針投來,唐糖心驚得一時無處躲藏。

幸而他並未打算深入這個話題,卻問:“那份卷宗,公子不欲讀一讀麽?”

唐糖原本是不怕的,然而她根本不明其間水深水淺,紀陶因為此物連性命都……若是那個人不願她涉入太深,她若讀了,豈非又惹他不快?

東西都出來了,紀二會有計較的,她還是省省罷。

“殿下說笑了,小人賣的是手藝。卷宗裏的東西,恕我讀不懂。”

“也罷。本王要告辭了,公子安心養病,遇上任何難事,隨時尋我不必猶豫。”

齊王行出幾步又回身問:“有人是不是告訴過公子,我朝三司之中,有你這種雕蟲小技的能人比比皆是?”

唐糖想起來,這個話……紀二從前的確是說過的:“小人……”

“這種渾話不必理會。公子技藝之精湛……往後本王要仰仗之處,想必不會少。下次不得在我面前自稱小人,喚我趙思危,或者……思危。”

“……”

“不得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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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送這個趙思危走人,唐糖自己心裏嗤笑,手藝精湛?連活下來都是僥幸,精湛個鬼噢。

若不是如此僥幸,被那神秘人救得一命,家裏這位大約也不會半月對她不理不睬,不聞不問。

他大約是被她欺傷了,這陣子成天早出晚歸,偶爾同唐糖在宅子裏擦肩而過,全然視而不見,連個“哼”字都吝嗇給。唐糖在哪兒,他要麽躲著避著,要麽全然當她是透明人。

將心比心,將他精明一世左右逢源的紀大人當個傻子耍,睜著眼說瞎話,指著一塊石頭告訴他那是冰。一個比鬼還精的人……他就這麽信了。

那種情勢下,石頭外頭的確裹著冰,外行人信便信了。更要命的是,唐糖當時一個順手還……滋味是難忘之極,結果是人家從裏到外丟到了家,面子裏子盡碎,能理她就有鬼了。

這樣罪無可恕的騙子兼混賬,換作是她唐小姐,大約也是不願搭理的。

二呆倒是經常跳進他的書房去陪伴,不過聽阿步說,他家二爺近來連二呆都看不大順眼,常常把那呆毛轟到書房外頭去。

因為紀二將臥室讓給了唐糖,自己成日宿在客房。

二呆不僅呆,皮也厚,被轟出了書房,依然顧我,偏偏又往客房裏頭鉆。

唐糖也想學了二呆的厚顏無恥,轟就轟麽,死豬不怕開水燙。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猶豫了幾番,究竟沒能拉開這個面子。

她又設想了上百種致歉辭:我不是全都在騙你,我說的話半真半假你難道聽不懂?真的假不了,我不是騙色,是真的對你心懷鬼……唉,此類混賬話要能說出口,真不知道還能不能算個人?

現在唐糖想瞧他一眼都得偷偷摸摸。她知道大人氣色一般,依然不肯吃藥,每天睡得極晚,起得極早,吃得又極少,夜裏估計並不安眠,夜半時常踱進院子裏灌一陣冷風……灌完接著往書房裏挑燈夜坐,一坐就到了天光大亮。

唐糖什麽都知道,卻只能將他梗在心裏頭。

日出日落,秋涼一天勝過一天,她卻始終沒能拉下這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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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豎無人管,唐糖病好全了,整裝跑去府衙裘寶旸處點卯:“小的回來給大人請安了!”

裘寶旸激動不已,一把扶她起來,轉來轉去地瞧:“白了胖了,好看了!告訴哥,同紀二分家之後,一定過得舒心是不是!”

唐糖橫他一眼:“我就從家裏來,分的什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