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無字碑(第2/3頁)

唐糖由衷心疼:“紀陶,你真是辛苦……”

他倒是不以為意,更不懼她嘲笑:“河渠書我只讀了個皮毛,此類管路,也須得由瓷匠修砌麽?”

“此類工程倒是無須瓷匠,請幾個泥瓦工便綽綽有余。此處管道的路徑雖未在羊皮卷中繪得完整,不過依照圖中標示的管徑來看,這些管道寬約三寸,並非河渠用的巨型管,卻也算不得很細。”

“這個萬字有何深意?”

唐糖搖搖頭:“若可知道幾十年前組了工匠西行的那位大東家是誰,才能知其深意。三哥看這些,這樣的球狀物絕不止一件,除卻這個萬字,還有‘壽’、‘無’、‘疆’三字,鏤它們在此,字的意思是其一,其二應該是將此球連著管道,用中間的鏤空以起到限流的作用。不過,為什麽要限制水流呢?”

紀陶也是一籌莫展:“紀方從前找人在西院荷花池內編織濾網,是為過濾淤泥,也為了喂魚。”

“有道理,我倒沒想過養魚……不過,會不會不是養魚,是養什麽別的奇怪東西,或許……麒麟肉?”

這詞他倆揣想過無數回,仍不知是何物,這會兒紀陶聽得一個激靈,全然醒了:“還有什麽發現?”

唐糖端出座底古春林父親那個沉甸甸的香爐:“這東西是被熏黑了的,我擦出一個角來看,它原是個青銅爐子。”

她又獻寶似的,從一旁翻出一張紙來,“三哥再看,這個爐身上有字,漆黑一團認不分明,就算認出來,我也沒有一個字認得,故而我全都用炭枝費勁拓下來了。”

“嗯。”

“你瞧這個,香爐上刻的字小,不過這一對尖耳朵,莫非就是那個狐狸腦袋?你再看這個蜈蚣似的符號,比我說的那麒麟肉的字符要略微縮短了些,不過多半存著什麽聯系。現今在別處可尋見的文字皆是西域字,除卻瓷球上那四個鏤空的萬壽無疆……又是長生之術。”

“糖糖……”

“紀陶,對面那個敵手,我是說你二哥……幕後那個長久未露面的黑手,一定是個喪心病狂的病人!”

炭枝拓印的圖像尚算清晰好認,他倆身處的這輛馬車卻是一路顛簸不止。

紀陶帶著她登船之前,聽朱掌櫃訴過二哥所為,唐糖心中只怕已然存了陰影。不好的事情尚未到來,不好的想象反害她將自己陷入絕境,這才是紀陶真正擔心的事。

他有意嘆道:“裘寶旸運氣就是好,我從前要能有你這麽個勤奮克己、不計得失並且還能幹得力的書吏,何愁手頭案子成山?”

“三爺相見恨晚罷?”

紀陶假意不滿哼了聲,揉一揉她的小手:“恨晚,就是有些太過克己了。”

所幸這會兒天黑看不出臉色,唐糖小聲驚呼:“我們這不是還在車上……”

“這會兒想必過了子時,已然可算是明天,我都猜到你又要抵賴。”

唐糖只當他在激將,攥拳咬牙:“不就是六十八?”

“糖糖……”

“噓噓……你不要驚著阿玉。”

阿玉耳朵甚靈,一聽到自己名字,腦袋擡起來,綠貓眼不屑地瞥了兩下,自顧自伏倒,接茬裝睡。

……

**

天亮抵孟州,離唐府所在的三十裏鋪尚有半日車程,不過此前正好順道可經孟州南郊唐糖為祖父所立之衣冠冢。

紀陶此前兩次過孟州,都因根本不認得這個地方,故而沒能前來拜祭。

唐糖因為答應了祖父不予追究家門之事的,如今她卻又一頭紮進去,查得十分用勁,心中終覺面對不了他老人家。在事情未明之前,她著實不願前往拜祭,故而堅稱:“祖父根本不講這些虛禮,他老人家並非你想的古板之人。”

“當年那樁婚約……”

“那是他們年輕時候給兒女定下的,可惜二人後來誰都沒有女兒,這才延了給孫輩用,訂的時候只想著結個歡喜琴家,根本沒盤算過別人樂不樂意。去年方才開了春,我早早預備著要去京城,其實是同他提過廢約之事的。”

“哦?”

“老爺子居然說他不好意思面對紀爺爺,好在不落外人田雲雲……把我給氣死了。”

紀陶得意不已:“你氣什麽,祖父這便是允了我倆的意思。”

“你這老狐狸,那時候我哪裏知道你的算盤!”

紀陶厚顏道:“我不是老狐狸,我是新鮮的孫女婿,怎麽說都當去拜上一拜的。”

他一腔熱情,唐糖著實不忍拒絕,無奈道:“路真不大好走。”

“你只管指路,我背你去。”

當日後有追兵,唐糖倉皇逃命,便將唐嶽嵩的衣冠冢立在了孟州南郊祖宅的後院外松柏坡的北腳,須得翻坡而過,那個地方依山臨水,風水絕佳之地,卻只樹了塊不起眼的小無字碑。

唐糖在孟州境內輾轉迂回了月余,直到四月末的時候,追她之人像是突然一日又得了旁的差遣,追殺的勁頭全失,一夜間撤得鬼影難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