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欽天監

唐糖頭都大了:“不……是罷。”

紀陶捏捏她的手,然而她隱隱總覺歉疚,是不是真的要站著睡覺……

從門面上看,著實想不到半山鎮這樣一個半隱居之地,還能有這樣一處大得驚人的宅子。

嶽財主府第的庭院樓閣的風格亦顯然有別於中土,唐糖舅舅領他們邁過三座流水帶橋的拱門,終於到了一幢形似古堡的房子跟前。

唐糖一直牽著紀陶,提心吊膽擡眼望這棟屋子,除了看起來的確有些異族風情,實在也沒能看出什麽特別來。

“舅舅,這裏頭究竟……有什麽不同?”

“呃……其實沒什麽,我與你舅媽新婚時候也住過一模一樣的新房,將來唐糖的兩個表弟婚禮,也必定會延續此種風俗。”

他再次要唐糖多加擔待,又勸他倆無論如何將就一夜,總而言之,這絕非他這個當舅舅的意思。

然而他們還不曾推門入內,舅舅告辭行開幾步,忽像是想起什麽停下回了身,忽然遞過來一柄刀來。

唐糖嚇得連退數尺,牢牢護在紀陶身前:“這……是又是什麽風俗?”

舅舅藏起刀刃,不好意思地笑了,又望望紀陶,含蓄道:“姑爺留的這胡子款式可是近年最流行的雲鬢胡?舅舅也只是聽你兩個表弟剛才於底下竊竊議論才知道,說很崇拜表姐夫的胡子,說也要留這麽一種款式的,被我痛罵一頓,兩個猴頭連胡子都未長齊,如何修得出來?誒,你外祖父年齡大了,許多年又未出過這半山鎮,許是看不習慣這些中土風潮。”

中土風潮?

唐糖狐疑側目,這時候才仔仔細細擡眼看了看身邊人的下巴,真是臉都丟盡了!

外祖父如此細致,方才光線不佳,唐糖一直就不曾留意紀陶的胡子,她之前在車上玩心甚重……什麽倒黴的雲鬢胡,光顧蜜意濃情,全然忘了紀陶這胡子還是花的,她方才才修了一半!

唐糖更是覺得對不起紀陶,默默低頭接了那柄剃胡子刀,告辭了舅舅,領著紀陶入那神秘新房中去。

幸虧之前問了紀陶,這古溪伯祖人的新房才沒讓唐糖氣昏過去。

堂皇並挑高了的圓形房間看起來十分氣派,壁上四處都懸了燭台,點亮了這屋子更顯輝煌璀亮。然而屋子裏顯然無有床榻,屋中間隨隨便便掛了一只網織的吊……床。

古溪伯族的先祖確然是狩獵為生,這是他們致敬先祖的方法麽?

就好像是在外趕路打獵的人,天晚不能歸,為了臨時紮營,隨隨便便掛上去的一樣。這個吊床還小得出奇,分明只夠睡一個人的。

唐糖都快哭了,拖著紀陶就欲奪門而出:“三哥隨我回車裏頭休息去,不帶這樣欺負人的!”

紀陶將她一拽:“別這麽莽撞。”

“我莽撞?他們口口聲聲,說三哥是我領來的姑爺,非要留宿。也不說要如何殷勤款待,偌大一所宅子,連個像樣睡的地方都不肯給,根本就是存心刁難……”

“我不在乎,反倒更有興趣知道外祖父刁難的緣由,他與祖父……過往可是有什麽過節?”

“你心眼是大,我可比不了,無論如何先跟我離了這宅子,你有興趣自己回頭慢慢查去。這還是自家人麽?好容易以為認了門親,分這麽個吊床我睡,欺侮唐小姐我從小沒娘呢。”

“挺隨和一個小家夥,忽地鬧什麽大小姐脾氣?都說了入鄉隨俗。”

“可……”

“小傻子,莫不是覺得在我跟前失了面子?”

“呃……”

“如今何以還分這些?糖糖,你只想著在這世上,你最親的人是誰?”

“嗯,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你說得輕巧,我要是不認識你家,你在外新娶了我領上門,我一邊遭了你祖父冷眼,一邊又被紀方欺侮著,你怎麽想?你現在就相當於我領上門的小媳婦。”

“你舅舅又不曾欺侮我,給我剃惹人發噱花胡子的家夥,也不是舅舅。”

“你!”

紀陶鄭重勸:“你外祖父與祖父顯然早年就相熟,對那些我們苦查不到的唐府舊事,在他老人家說不定就是信手撚來,我們好好順著老人家的心意來,將他哄得高興了,到時你想問什麽……無往不利。”

唐糖哼哼笑:“也好啊,三哥自小老少鹹宜,我且看你明天如何擺平那個厲害老頭兒。”

“你放心,先乖乖上床睡覺。”

“也只能這樣了。不過……你不睡?”

“我替你守夜。”

“當真?”

“我這一天睡得不知多飽,前幾天記下的有些正需一一寫下,方便整理,我點個燈不礙罷?”

唐糖有些奇怪地睨了他一眼,走去晃一晃那個繩編吊床,將兩頭掛扣的牢固程度仔仔細細查了一番,這才躍上去和衣躺下,閉了眼,“三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