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古昆侖

於千鈞生死中幾番沉浮、在無望裏被逼到幾無退路……從前無法想見的危難,唐糖於這一年間遭遇了個遍,然而她卻是平生頭一回,被這麽一群人給跪懵了。

所有的人都只靜默跪著,方才還有些喧鬧的人群立時變得如啞雀般寂靜。

唐糖只當這又是昆侖人的什麽攻擊的招數,手中絲毫不敢懈怠。然而被她劫持在手的奇奇此前身子分明倔得要命,此際卻很是聽話地由她迫著,既不掙也不逃。

那族長道了句什麽,跪著的人群無人敢動,唐糖聽不懂,眼神便更為戒備。那族長凝視著唐糖,淚卻連成串地淌下來,他不好意思地抹了抹,擡眼望著唐糖,目中猶有淚花閃動。相峙半天方起了身,又與唐糖道了句什麽,這才兀自先行離開。

唐糖莫名其妙目送他離開,嶽棋在後頭提醒:“表姐,族長的意思,應該是請你跟了去的意思。”

“請?”

唐糖征求一眼紀陶,發現他眼神如釋重負,同她道:“無事了,我們同去。”

見她仍將那奇奇逼得一動不可動彈,紀陶拍拍她的肩,笑勸了聲:“糖糖現在可以放開他,真的已經無事了。”

唐糖不放心,仍握著那白柄短刀,毫不客氣搡了奇奇一把,迫他走在前頭帶路。

奇奇早就變乖了,對唐糖並無一絲一毫的畏懼,卻又十分畢恭畢敬的樣子,一心一意領路前行。

唐糖所過,一道上皆跪滿了昆侖族的人,所有的人都是面容虔誠的樣子,她只覺得身上幾乎要被這些眼神給灼穿,恨不能套一塊黑布在頭上走。

這究竟是出了什麽變故?

紀陶像是了然她的心思,悄握一握她的手,壓低聲問:“還痛不痛?以後再不可這般魯莽了。”

唐糖撇唇,將那只握刀之手攤與紀陶看,一看大驚……傷口居然已然斂得七七八八,方才流了滿手的血跡也早已離奇不知所蹤……難怪這些人的眼神如此異樣。

她的傷口一向好得比常人快些,可這是頭一次快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唐糖趁著奇奇行得遠了,四下亦無外人,輕輕問紀陶:“三哥,你說……我不會是個怪物罷?”

紀陶只是寬慰:“你是我的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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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勢急轉,一行人儼然成了昆侖人的上賓。他們被讓進族長招待貴客用的大帳喝茶,端茶的族人乃用的跪姿上茶,而後又躬身退開去。族長不再下跪,卻依然恭謹立於下首,面上含笑,目中帶光,就是偏不說這都是為的什麽。

茶香格外沁人心脾,連紀陶都喝了口,又示意唐糖喝了定定神。她不疑有它端來喝了口,果然入口綿柔,回味甘香。連品數口才發現奇奇早已不知了去向,唐糖懊惱不及,方才就該死死看住這人的。

這一年間經的壞事情太多,虧得老狐狸還一臉氣定神閑,唐糖真是急死了,她深恐怕這些人別有所圖,坐在那裏大氣不出,既不敢同紀陶嶽棋說太多的話,更不敢再詢問那麒麟肉之事。對方人多勢眾,顯然避麒麟肉如蛇蠍,現在她就連奇奇這張握在手裏的致命王牌都沒能看住,是時候琢磨脫身之途了。

安頓完車馬的阿步並不知方才那場風波的存在,大帳外便聞見茶香,還遇見族長的兒子奇奇牽著個大肚子女人同也往這邊來。昆侖真是民風開化,對女子極少束縛,看此兩人的親昵程度,這一對當是夫妻了。

阿步方才在寨門見過奇奇,看他同嶽棋笑著打鬧十分熟稔,這會兒便笑嘻嘻打著手勢問奇奇孩子幾個月了。快要當爹的奇奇看明白他的問題,比劃出六根手指頭。

阿步看那孕婦肚子奇大,笑指著問裏頭會不會有兩個。

奇奇像是很確認的樣子,猛點頭表示正是懷了對雙胞胎。

唐糖如臨大敵守在裏頭,茶都喝不香,阿步已與人談笑風生入了帳。奇奇入帳便牽著那女子直奔唐糖跟前,唐糖也未看清來人模樣,見那奇奇風風火火的樣子就冷汗頻出,捏著短刀“騰”地站起來,卻發現對方已然雙雙“撲通”跪倒。

奇奇將一句話反反復復道了多遍,磕了無數個頭,唐糖雖聽不懂,倒是能聽出他口氣之中的歉意。

奇奇不住道歉,唐糖被他擾得煩了,頻頻應著:“不用這個樣子,彼此有誤會說開就好,再怎麽也不用拖個孕婦過來博人同情罷,你不作弄我們就謝天謝地,求你快快起來。”

這個當口土豪族長捧來一冊金光閃閃裝的經書,跪在唐糖跟前翻開其中一頁,尋到其中一行一指,唐糖一望之下大驚,這不正是方才令這些人怒不可遏甚至拔刀相間的麒麟肉?他們不

她使個眼色與紀陶,要他若遇不妥,帶著嶽棋先行撤走,可惜紀陶只作看不到狀,壓根未予理會。

唐糖被那族長跪得心煩意亂:“呃……求求您起來再說,此物究竟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