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老畫壁

九年前唐糖隨祖父離京,紀伯恩尚是一位英姿勃發的小將軍,唐糖現在閉上眼睛還能想起他騎在馬上的模樣,豐神俊朗得簡直不惹一絲塵埃。(紀陶:喂

地獄與歲月競相磨折,加之毒藥侵害……他變得蓬頭蒼老而不忍賭,成了唐糖口中的老人家。

而那眸光之中,太多唏噓深意,竟是言辭所不能表。

紀陶自小最崇拜的就是他大哥,難怪此番見面,提及紀伯恩,他難過得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難為紀家兄弟,大哥近在咫尺卻不得救,紀陶強顏歡笑扮作他人,紀二恨她入骨……

入骨……此番紀陶能同他哥說上話的機會極少,也不得工夫細究,況且紀二根本就是知之有限的樣子。

知道點皮毛就能恨到這個地步……唐糖不由猜測,這個魚池的餿主意,難道是自己的昆侖先祖祭出來,獻給趙氏的?

要真有那麽缺德惡心的話,她往後還怎麽面對紀陶?

冷汗熱淚前赴後繼湧上,趙思危見她又一次淚汪汪的,催促道:“來福你東張西望的,可是喜歡這個地方?本王將你也打進來拉倒。”

見她回神抹一把臉,又壓低聲囑咐:“仔細花了妝。”

唐糖再次望了望紀伯恩,他一直面無表情,目光也早已收了回去。

此處絕非敘舊之地,惟有將大哥救出苦海,才是對那兩道淒茫眸光的唯一補償。

她再不忍看,急追幾步,跟著趙思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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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禿鷲被茯苓子邀了去西花園巡視風水,兄弟親手種玉的工程,另派了人來監督。

唐糖見了那監工卻是大驚,青面獸席勐!

他怎的出來了?道長難道不曾被發難拆穿?

可那席勐始終青臉不語,老狐狸又不在身邊,唐糖哪敢造次,只得默念著“他認不出我、他認不出我……”

唐糖選了個草木生得比較古怪的位置停下來,偌大北花園,應當是經常有園丁打理才是,此處分明還可看出前次修剪的痕跡,何以草木依舊如此瘋長?

趙思危倒是十分信服,同個幫工似的,來福指這兒,他便舉了鏟子,打算往那處使勁。

唐糖再無事可幹,立在一旁遞鍬遞鏟,趙思危卻很嫌棄:“不對不對,怎麽又拿錯了,本王要你幫忙比無人相幫還累,一邊歇著去,坐踏實了,看你站著本王實在煩躁。越幫越忙!”

難為他用這個法子照應自己的身體,唐糖喏喏低頭認錯,心底十分感激。

趙思危鏟土的動作倒還成些樣子,唐糖覺得這個人要是當不成皇子,勉強去當個種地的,大約尚可稱職。

不過花園另一角的趙思賢便不是了,這位陛下看起來恢復了一些元氣,不過才勞作了一陣,竟是一派揮汗如雨形容,體力之差可見一斑。此人貌似賢德溫良,大概平日活得還不如齊王節制,得天下後,想必更是松了警惕,放縱無度什麽的……唐糖從他的黑眼圈就看出來了。

如今淪落到了階下囚的地步,挖個土還有看守看著,他那假賢君的形象估計再沒心思掩飾,忽而就在旁揶揄起來:“來福是覺得他家主子竟也變得虛偽了,呵呵,思危,你不是素來譏諷朕虛偽,卻以真小人自居的?種玉……這種事情你自己當真相信?此等笑話朕是頭回聽聞,你是如何想到的?“

禿鷲爹都要把趙思賢交給上天來處置的,這麽個落魄天子,趙思危哪裏會有搭理的心。他只當不曾聽見,自顧自鏟土挖坑。

唐糖一直極小心地防著席勐,然而這個青面獸也不知怎麽了,自始至終呆立在那裏,完全看不出有什麽警戒之心。

趙思賢也不顧自己蓬頭垢面的醜陋形象,自撇開身邊的看守,走到齊王近處,壓低聲問:“思危你究竟安的什麽心?現在告訴朕還來得及。”

趙思危埋頭勞作,半天只回了他一聲冷笑。

趙思賢忽然看出來名堂,急問:“你為何鏟得如此之深?父皇最惜草木。”

趙思危不勝其煩,終於開口回了句:“我在種玉,自然要種得深些,根深葉茂的道理,皇兄可懂?”

趙思賢借機引誘:“思危,哥哥年初送你去涼州封地,就是為了方便你就近明察此等天理難容之事。如今……我們自當兄弟同心,合力鏟除禍患才是。”

趙思危冷眼看看他親哥丐幫幫主一般的臉,就像在看一個失心瘋的病人。

“思危,你不會真信父皇能借了那麒麟肉長生?”

趙思危睨他一眼:“皇兄難道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