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未歸人(四)(第2/3頁)

“找不見,想必在紀二處了,哼,哥才不願去他的屋子。你幾時動身西行?哥與你同去看看……”

“你是要伴你家法師去罷,路途遙遙的,也罷,看顧好你家法師就是了。”

唐糖竟是不見疲累,又取過一冊來,欲接著讀。

未料她剛翻開一頁,手上忽地一滯,不由地坐直了身子凝神看,翻開看了會兒,扔在一邊,又翻了幾冊,同樣地扔下了。神色略略和緩下來,極低地冷笑一聲。

“怎麽了糖糖?”

左手邊單一冊手劄,是方才長讀的,右手邊卻是厚厚一摞,唐糖指著右手邊:“這些東西是誰譯的?”

古昆侖文詞義極盡精簡,不過薄薄一冊,詞義生硬冷僻,讀得她好生艱難。厚厚的那摞,哪裏是什麽高祖的手劄,墨跡嶄新,分明是近日所書。

本來唐糖還略存疑惑,以趙思凡的心性城府,要她前天得了這東西,也斷不能昨天方才獻出來。這麽多天,想來她是在找人搗鼓這個。

裘寶旸聞言取來翻開:“是她的字!當真是思凡所譯?怪道前陣子常聽她說起熬夜,人都熬瘦了。我真沒想到,她竟一直在學昆侖文。”

聽他聲音低落,唐糖搖頭笑勸:“想必也不是一直,大約是臨時得了這東西,又想知道個究竟,這才病急亂投醫,誤拜了個什麽假師父罷。”

“怎麽,譯得有誤不成?”

“謬之千裏。寶旸,我聞得那趙思危並未兇殘到那個地步的,昆侖活捉回來的逆黨,凡年逾耄耋者,好像當年皆免了問斬,好幾個都赦了的?那彭博士可還活著?”

“好像在什麽祥雲觀,這些人統統被勒令不準出京的啊。圓覺寺後山祥雲觀……我的天,慮賢!”裘寶旸恍悟似地,“思凡自來沒城府的,莫不是被那趙思德給騙了!”

“這倒說得通了。趙思危允了你家法師,放趙思德歸鹿洲,其間尚不知有什麽關聯。嗯,一定有,這下便說得通了。”

裘寶旸又一思量:“不對啊,唐糖?你究竟怎知譯得不對,你不是說自己學不來昆侖文的?”

唐糖並不直接作答:“這不是高祖手劄。”

“啊?”

“紀陶當年告訴我,彭老兒對這一類昆侖國的古語,不過略知皮毛。我這麽說吧,就算是紀陶,也未見得能有讀它的興致,因為……這是用昆侖古語寫的撲翼機的編年。”

“撲翼機?可同你那木鳥?我聽紀陶贊過的。”

唐糖搖頭嘆道:“有所不同,我那木鳥不過是一玩物,而此冊所記,撲翼機能翻山越海,能在高空中持久行進達數個時辰之久。沒想到古人便有如此智慧,嘆為觀止,可惜,可惜。”

“怎麽可惜?”

“此書雖解答了我頗多疑團,但這只是個上半冊,只記了撲翼機的編年,某年某年,做了些什麽……卻未附一頁圖解,關於撲翼機在空中持久向前推進的關鍵裝置是何物所造,又是如何為人造出來的,想來下冊中才會有所提及。如今下冊還不知在哪兒,豈不可惜?”

裘寶旸聽著這些雖有些懵,又略傷感道:“想必思凡錯得離譜了罷?”

唐糖好笑地翻開一頁,隨口譯給他聽:“萬仞元年,鎖匠籍商為風篷飛煙燒傷,墜於河伯之谷,其弟為那翼機殘骸,尋了七天七夜方得,卻不幸歿於河東。其心頭之血染於石刃,後人立碑於河東,將石刃祭於碑前,名“心血之碑”。萬仞五年,有人將風篷外的飛煙改集於鐵制圓罐,同年,又有人拆卸風篷,改十字翼為雙側巨翼……這個萬仞五年倒是個好年份,這一年古昆侖送了五人乘撲翼機往西遊逛了一圈,還都活著回來飛了。趙思凡笑我護短,想必是對的,我身上也許當真淌著那古國工匠之血呢。你沒聽懂麽?心頭血,五年,可找著出處了?”

“這……也太牽強。”

“彭博士雖不精於古文,也不至鬧得如此斷章取義罷。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說他不是有意誤導,我是不信的。”

“那紀陶的音信,豈不又沒了。”

想起紀陶,唐糖卻心頭一熱:“你不懂的。大哥說除夕夜還夢到他了,說他總在哪處等我們呢。大哥最靈通了。”

唐糖挑燈夜讀,裘寶旸等人等得了無意趣,幹脆去紀刀刀屋子裏打了一個盹。

五更時,唐糖見時辰不早,便央紀方去紀二處尋人。

裘寶旸已然起了身,礙著紀刀刀他不好明言,只是輕輕嘀咕:留個師太在自己屋子,他倒不怕傷了風化?

紀方不多會兒就回來復了命,神色慌張:“出大事了,門房說,二爺連夜領著那位師太,匆匆出門去了。問他去哪兒,他只說遠行。”

唐糖問:“出去多久了?”

“二更不到走的。”

唐糖訝異極了,紀二這是傻了呢,還是根本一心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