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經年當年

捏在雪白下巴上的手指微微加重了力道,瞬間將白珊珊的回憶中斷。

三魂七魄歸位,她瞳孔聚焦回過神來,這才驚覺自己還保持著伏在商遲腳邊兩手趴在他膝蓋上的姿勢。他鉗著她的下頷,微低眸,居高臨下地盯著她,姿態萬年不變的霸道強硬絲毫不容悖逆,迫使她仰著脖子與他對視。

四目相對,白珊珊能清晰地看見男人眸中映出的自己。

這個距離太近了。

近得兩人的呼吸似乎都有刹那交融。近得危險,近得讓她不安。

屋子裏漆黑而安靜,白珊珊幾乎能聽見自己嚴重失序的心跳聲,噗通噗通噗通。昏暗的環境使視覺遲鈍,也令身體的其它感官變得尤其敏銳。

頭頂上方,商遲一言不發地俯視著腳下的她。她明顯感覺到他修長冰冷並且十分有力的食指在若有似無地摩挲著她下巴上的小片皮膚。

像收藏家把玩一件心愛的珍藏,像藝術家撫摸精心傑作的名畫,又像主人愛撫自己最寶貝的小寵物。

說不出的親昵……和令人毛骨悚然。

“……”白珊珊睫毛顫了顫,腦子裏的警鐘滴滴滴長鳴,下意識地屏住呼吸默念佛經。但盡管內心翻江倒海各種“woc一言不合就動手是什麽神展開”“我是個智障嗎居然會真的答應來給世界第一變態看病”“他該不是要掐死我吧”“我今天能活著走出商家大門嗎怎麽辦怎麽辦我這個月的花唄還沒還”之類的彈幕亂飛,她臉上還是表現得很淡定的。

硬著頭皮平平靜靜冷冷淡淡地直視那雙黑眸。

然而,就在白珊珊以十六倍速飛快默背完“觀自在菩薩”巴拉巴拉的時候,商遲忽然有了動作。

他低頭,與此同時指尖微挑將她的下巴擡得更高,貼近過來。薄唇與她嘴唇的距離縮短到只有兩指。

“……”?!

這個變故太過突然,白珊珊慌了神,面上漠然的表情頓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崩潰瓦解,整個兒身子“嗖”一下往後仰,躲開。

商遲把白珊珊驚慌失措的小反應收入眼底,微眯眼,饒有興味地直勾勾盯著她兩頰泛起的嬌艷紅暈。

片刻,他目光不離,輕聲淡淡地說:“白小姐好像很怕我。”

她看著那張英俊冷戾的面容暗自做了個深呼吸,說:“商先生,我今天來這裏的目的是為您治療您的失眠症。”換句話說,就是她並沒有義務也沒有閑情逸致跟你聊其他的。

白珊珊這人最大的優點是不念舊。她從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人無論在何時何地都要向前看”這個道理。因此,此時的她並不關心商遲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作為一名專業心理師,她唯一關心的只有這位病人的病情和今晚上門出診的費用。

商遲聞聲微一挑眉,盯著掌心裏那張柔美嬌艷的小臉,不語。

白珊珊背上的衣衫已經全被冷汗打濕,但表情卻非常平靜,垂著眸,也不再說話。

偌大的臥室再次陷入了安靜。

仿佛只過了短暫的幾秒鐘,又仿佛是過了漫長的數年,白珊珊感覺捏住自己下巴的手指力道微松。

商遲放開了她。

重新找回身體的控制權,她緊著的心驟然一松,如蒙大赦,暗暗吐出一口氣就隨手撐住一旁的黑色辦公桌打算借力站起身。

這時一只手進入白珊珊的視野,示意扶她。

白珊珊擡眸,首先看到的是五根修長漂亮的手指,骨節分明,根根有力,每個指甲都修剪得光整而幹凈,手掌很寬大。冷白色的手腕從袖口延伸出來,雕刻暗紋的袖扣點綴在純黑色的西裝袖口上,在暗光下泛著一層很淡的金屬光澤。

真正的貴族,舉手投足之間的優雅是長在骨子裏的。

她腦子裏鬼使神差冒出一句不知在哪本瑪麗蘇言情小說裏看到過的台詞。然後……就搓搓胳膊被自己給惡寒到了。

“謝謝,我自己可以起來。”白珊珊非常禮貌地說,無視商遲伸出的左手,緊接著便自顧自拽著桌角站起了身。

剛彎腰想撲撲裙子上的灰又頓住了。這位大佬有嚴重潔癖,他的臥室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必定纖塵不染。

琢磨著,白珊珊瞄了眼那塊兒被大佬優雅交疊著雙腿踩在腳下的地毯,覺得這玩意兒沒準兒比她家裏的床還幹凈。

商遲其人,怪癖比天上的星星還多,幹出什麽不正常的事都很正常。根據這個思路類推,這位爺剛才那個莫名其妙把她拽過去捏她下巴的怪異舉動和說的那句怪異台詞,好像也挺正常。

一代風雲傳奇的豪門大佬,大人物嘛,思想行為怎麽可能泯然眾人和普普通通的正常人一樣?

你能指望一個不正常的變態做出什麽正常事?

白珊珊就這樣秉承著“人活一世,給誰添堵都不能給自己添堵”的偉大信念給自個兒做著心理調節,只過了短短幾秒,她剛才崩掉的心態便重新恢復成最初那種“愛咋咋吧趕緊完事兒趕緊走人的淡定佛系穩如狗”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