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夏花沼澤

上午十一時許,司機將車駛入了白宅大門,停穩。

白繼洲側頭看了白珊珊一眼,微皺眉,“公司那邊兒還等著我回去開會。你自己進去吧。”

“嗯。”白珊珊沒什麽表情地嗯了聲,接著便推開車門下了車。小白鞋的鞋尖剛觸及地面,又聽見白繼洲的聲音從車裏傳來,帶著幾分不確定似的調調,“欸,你也別害怕,最多也就是和他們吵一架。要是不知道怎麽應付的話,我……”

“砰”,白珊珊已經反手把車門關上了。

後半截話被硬生生堵在喉嚨裏的白繼洲:“……”

宿醉未清,又坐了將近一個鐘頭的車,白珊珊全身上下都有點僵,便站在原地扭扭脖子轉轉手腕兒。活動完筋骨,她又從包裏摸出顆草莓味的棒棒糖,拆開糖紙放嘴裏,擡起眸,沒什麽表情地看著不遠處雕梁畫棟的大宅。

白繼洲落下半段車窗,探出個腦袋瞧她,皺著眉,還是有點兒不放心,“你一個人行不行啊?”

白珊珊回過頭。

再看向白繼洲時,她眼底深處那股子淡漠又厭世的霜色已不知何時褪得幹幹凈凈。金燦燦的陽光照在那張雪白的小臉蛋兒上,連細軟的絨毛都清晰可見。她眉眼彎彎,嘴角上揚,一雙烏黑清澈的眼瞳也亮晶晶的,又成了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純良無害樣。

白繼洲:“……”

白珊珊滿臉笑容,吃著棒棒糖很開心地沖他揮了揮小白手,“哥哥去忙吧,再見!”說完便挎著她的小包包轉身蹦跶著走向了別墅。

跟只剛采完胡蘿蔔的可愛小兔子似的。

“……”坐在車裏的白繼洲表情僵硬,足足語塞了三秒鐘才回過神,擡起右手往腦門兒上一擼,忽然嗤的失笑。

他爹白巖山從他爺爺手裏接過白氏時,整個兒公司早已經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長達十個月的財務危機重壓幾乎讓老爺子向銀行申請破產。他爸能在半年時間內讓千瘡百孔的白氏起死回生,並且在B市豪門家族中站穩腳跟,自然不會是個簡單人物。

至於他那個繼母,心機手段就更不必說了。

白繼洲原本還有些擔心,白珊珊會扛不住他爹和她媽火力全開的聯手鎮壓。但這會兒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很多余的——

白珊珊是什麽人物,那心理素質,那戲精操作,那脾氣,那手段,天底下誰有那本事讓她服個軟吃個虧啊?

那頭的白繼洲用一系列心理活動向自家一米六大佬表達著最高敬意。這頭兒,咬著棒棒糖哼著葫蘆娃主題曲的一米六大佬已經沒事兒人似的進屋了。

擡眼一瞧:周嬸正帶著一個傭人在飯廳那頭打掃衛生,動作極輕,幾乎連半點兒腳步聲都聽不見。而距離飯廳數米遠的客廳裏,一身寶藍色修身旗袍的余莉施施然地坐在沙發上,兩手交疊放在腿上,沉著臉,皺著眉,儀態優雅,臉色不善。

余莉身邊則是正戴著一副老花鏡看報紙的白巖山。

偌大的一層大廳安靜極了,因此,那陣突然打破死寂氛圍的輕盈腳步聲和異常歡快的“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朵花”歌聲便顯得尤其突兀。

幾人都不約而同地扭過頭,往大門方向看過去。

“周嬸好呀。”白珊珊拿下棒棒糖,歪了歪腦袋,笑眯眯地跟周嬸打了個招呼。

“……小姐回來了。”周嬸有點尷尬地朝白珊珊擠出一個笑,側目,悄悄看了眼沙發方向,幾步走到白珊珊跟前壓低聲,用只有她能聽見的音量焦急道:“小姐,你闖大禍了,老爺剛才發了好大脾氣,連他最喜歡的紫砂壺都給砸了。聽周嬸的話,趕緊去認錯。”

白珊珊聞言,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啊了一聲,“爸爸這麽生氣呀?除了紫砂壺還砸了其它東西嗎?”

周嬸被這個奇怪的問題給問得一愣,有點茫然地想了想,搖頭:“好像沒有了。”

“哦。”可惜了。

白家這麽多古董,怎麽就沒把余莉最喜歡的那個寶琉璃瓶給砸了呢?

白珊珊在心裏惋惜地嘆氣。又笑著跟周嬸打了聲招呼便到客廳裏去了。

“爸爸,媽媽。”白珊珊邊吃棒棒糖邊喊了聲,嗓音甜美柔軟,“找我有什麽事嗎?”

余莉掀起眼皮子,皺著眉頭看了女兒一眼。她身上穿著簡單的白襯衣和黑色百褶裙,腳上還踩著一雙娃娃頭的小白鞋,這副打扮再配上那張原本就過分柔婉漂亮的臉,乍一瞧,跟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似的。皮膚雪白,笑容純美,看起來乖巧懂事極了。

余莉動了動唇,剛要說話又頓住了,想起什麽,試探性地看了看身邊的丈夫。白巖山這會兒已經把手裏的報紙放下了。他臉上的表情很嚴肅,似乎在盡力壓抑著心裏的怒意,沖余莉微微擡了擡下巴,示意她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