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微光傾城

風夾著雨傾盆而來。

和變態藝術家大佬貼身跳了一支熱情似火的倫巴,白珊珊覺得自己就跟剛和人幹完一場群架似的,身也累,心也累,心理陰影面積達到正無窮還餓得不行,哪兒還有精力陪這位大佬發神經。

天曉得她此時此刻只想快點吃飯。

因此聽完商遲的話,白珊珊只是低下頭默默翻了好幾個白眼。

她低垂著頭正在心裏腹誹老商家的祖宗十八道,但從商遲的角度瞧過去,小家夥小小一只,低眉垂目地待在他懷裏,安靜又柔順,戴著純黑金屬項鏈的一段兒脖頸纖細雪白,她兩頰紅雲彌漫,看著嬌滴滴的,跟只羞怯乖巧的小寵物一般。

商遲漆黑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異樣的光。

姑娘膚色白皙,但這種白皙不是蒼白,不顯病態,而是一種泛著淺淺淡粉色的健康的白。一襲黑紗裙穿在她身上,黑發雪膚呈現出一種禁欲與魅惑同時存在、清純與明艷相互交織的美態,美而不妖,艷而不俗。

商遲追求至純的黑,也中意無暇的白,他對黑白對比色的喜愛程度幾乎已經達到一種偏執的病態。而他的白珊珊,就是他最心愛的黑白色。

他迷戀她憤怒時的驕矜,迷戀她冷漠時的木然,也迷戀她安靜時的乖巧可愛。

他偏執並瘋狂地迷戀白珊珊的一切。

商遲年幼時從拉斯維加斯的黑市拳台死人堆裏爬出來,回到商家,認祖歸宗,加入了那場腥風血雨的百年家族繼承權之爭。布蘭特為攬大權,把他當成了制衡他三個親兄長的工具,試圖把他打造成商氏帝國最完美的一介傀儡繼承人。

布蘭特告訴商遲,“情”與“欲”是萬惡之源,是人類最大的軟肋死穴,前者毀人理智,後者害人性命。所以在之後商遲的教育中,布蘭特用盡了一切或溫和或殘忍的手段,讓這個僅十來歲的小少年變得無欲、絕情。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果然如布蘭特方勢力所願,長成了一個理智,果決,冷靜,冷漠寡欲,陰狠絕情至極的人。

直到十八歲那年。

商遲回國,在B市一中高三年級班主任辦公室的門口,瞧見了一個據說在升旗儀式上站著都能睡著的小姑娘。

當時吉魯和格羅麗已打點好轉學所需的一切手續。他去一中,只是出於基本禮儀,提前跟班主任打個照面。

沒想到會聽見屋子裏傳出那麽一番令人啼笑皆非的對話。

——“白珊珊,你火烈鳥成的精啊你?”據說是他未來班主任的中年人吼得很大聲。

——“老師,火烈鳥長什麽樣子啊?”貌似他未來同班同學的小姑娘問得很認真。

彼時,商遲高大修長的身軀背靠墻,視線冷淡又漫不經心地看著遠處,心底極淡地嗤了聲。

再後來,那小姑娘又挨了一通罵之後就出來了。腳步聲輕輕盈盈,踢嗒踢嗒。

商遲面容冷漠,只用余光淡淡瞥了那只“小火烈鳥精”一眼。和這所中國高中所有的中學生一樣,姑娘身上穿著件規規矩矩的校服,寬大外套,肥肥的褲子,個子不高骨架子又太過嬌小的緣故,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小孩兒穿著大人的衣服。

毛茸茸的小腦袋耷拉著,弱不禁風的小肩膀也垮垮的,似乎“寫800字檢察”這種懲罰措施令她受到了極大打擊。

她個子太小,頭又幾乎埋進胸口裏,商遲第一眼就只注意到了少女那身校服和儀態,並未多看其它。

無法為他帶來利益的人事物,商遲向來不會浪費哪怕只多半秒的時間。

他視線移開,面無表情地提步往辦公室大門走。

路被堵住。

那小小的一只不知看見了什麽,一呆,站在辦公室門口就跟機器人斷了電似的不走了。就那麽垂著腦袋杵在路中間。

商遲冷漠地瞧著面前擋路的少女,不說話,眼底也沒有一絲波瀾。過了大約三秒鐘,少女腦袋一卡一卡地擡了起來,目光依次掃過他的白色板鞋、他的腿、他的腰……最後定定地落在他臉上。

商遲視線中,姑娘紮著馬尾,素面朝天,小巧尖俏的臉蛋兒上是一副精致軟甜的五官,很靈動,也很乖。不知是驚訝還是其它原因,她一雙烏黑澄澈的眸子睜得大大的,淺粉色的嘴巴也張成了一個不甚明顯的“0”。

黑發雪膚。只一眼,強烈的色彩對比便直接擊中商遲的視覺神經。

皮下血液的流速有一瞬可體感的加快。他感覺到骨子裏有一種說不清楚也道不明的東西在蠢蠢欲動,似要掙脫桎梏。

這種感覺很強烈,並且陌生,商遲不知道那是什麽。

他是在奪權的殺戮遊戲中從容優雅、不染纖塵便全身而退的人,冷靜蟄伏和不動聲色都是骨子裏便帶出來的天性。

因此那時,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商遲只是面無表情地說了兩個字:“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