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天晚上,送走李舒陽一行人,安仔他們就開始收拾餐廳,傳來一陣洗洗刷刷、叮叮咚咚的聲音,亮哥問著,要不要他下樓把車開來,送小可回家。

周嘉樹把話說得有八分道理,“再等等,太早了,堵車。”

湯奕可表面上認同他的說法,心裏卻想著,這裏是上海,夜上海、夜上海,一座不夜城,哪怕到了夜裏十一點,照樣堵車。

她走來一面置物架前,第一眼看到一張周嘉樹童年時的照片,二八分的頭發路,穿著西裝馬甲三件套,坐在富麗堂皇的大宅子裏的樓梯上,儼然是一個民國時期的小少爺,牢牢鎖在相框中,而右下角貼著用白紙裁剪出的標簽,上面是手寫的筆跡:《多少樓台煙雨中》。

這些個相框的右下角,無一例外都貼著小標簽。湯奕可一張一張端詳來,最後定格在一個高挑帥氣的少年身上,他應該與如今的周嘉樹年紀最接近,標簽寫著:《光明磊落》。

“這些都是劇照?”湯奕可問著。

他應答一聲。

“為什麽你不演電影呢?”

周嘉樹有這麽多的電視劇作品,卻至今沒有參演過一部電影,不太符合正常的小生發展軌跡。

忽然,湯奕可想起他稍顯復雜的家庭背景,也許他不演電影的原因,三言兩語是說不清的。

沒曾想,周嘉樹以一言蔽之,“還沒有碰到合適的角色。”

她點著頭,不準備深究,他卻繼續說,“我有兩個父親,都是這個行業裏的翹楚,我年紀小不懂事兒的時候,特別不喜歡別人說我靠爹,所以我必須付出比旁人多幾倍的努力,去贏得屬於我自己的掌聲,現在長大了,突然覺得靠爹也沒什麽不好的,多輕松啊。不過,確實沒有碰到合適的角色。”

湯奕可將目光悄悄轉向他之時,他靠坐在沙發扶手上,雙手放在褲兜裏,正望著那些照片。

有的時候,想要了解一個人,不須太多贅述,可以通過他的一個舉動,甚至一句話,就仿佛與他真實的一面,不期而遇,然後擦肩而過。此刻,湯奕可正是這樣的感覺。

周嘉樹私底下的性格,與鏡頭前展示出來的,幾乎無異,但其實他是有點孤高的。

“沒有合適他的角色”這個理由,對於很多很多等待機遇的演員來說,是一件極其奢侈的事情,就像余高幸說過“有的拍,總比沒有強”,應該是許多演員的心聲。

晚上十一點左右,湯奕可才坐進車上,在她沒有留意時間之前,仍與周嘉樹玩著她手機裏唯一且無聊的遊戲,類似消消樂,每過一關獲得金幣,就可以用這些金幣裝飾虛擬的家。之所以下載這個遊戲,還是因為前往機場的路上,太過煩悶,想打發時間。

不知道周嘉樹是不是真的喜歡這個遊戲,她只知道自己跟他的肩膀挨著,他捧著手機,讓她來滑動那些圖形的時候,她有一種躺在他懷裏的錯覺,遊戲好不好玩,又有什麽重要的。

如果不是彈出電量不足百分之二十的提醒,她還沒有察覺到已經十一點了。

阿全住在周嘉樹家裏,亮哥和安仔都要各回各家,所以亮哥開車,安仔坐在副駕座。

原以為,周嘉樹跟著一起來到車庫,只是來送送他們的,結果他坐進了車後座。湯奕可詫異地看著他,“你膽子太大了。”

他還笑出聲,“不會有事兒的。”

車子開出地下車庫,開進又高又亮的路燈底下,周圍寫字樓的窗戶全都是黑的,商店全都關門了,仍有很多車輛行駛在路上。

這時,湯奕可收到何勁博發來的一條微信消息,還是一條語音,偏偏她沒有帶耳機出門,只得外放,“今天在旺角錄節目,買了好多點心,你家地址發給我,寄一份給你。”

放完這一段語音,她跟周嘉樹解釋著,“他說的點心是傳統糕餅,其實我不是很喜歡的,只是以前在香港吃過一種豆沙燒餅,跟他拍戲的時候,聽到他助理講粵語,莫名其妙的,我突然很想念那個味道,就和他聊了幾句。”

“是……勁博哥?”周嘉樹說。

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半天,沒說發來消息的這個人是誰,但是周嘉樹準確的猜出來了,“你們也認識?”

“在一档節目裏見過,他人很好。”

湯奕可忍不住說,“是很好,不要拉著我登山就更好了。”

“你們經常去登山?”

“只有拍戲的時候,他不止拉著我,還有劇組的其他人。”

湯奕可記得電影宣傳期間,記者問她在拍攝過程中,有沒有發生什麽有趣的,或者難忘的事情,她想了想說,你見過清晨六點鐘何勁博先生真誠的笑臉嗎?當時連同何勁博本人,台上知道內情的人都笑了。

周嘉樹家與她家在同一個區,所以很快的,車子停穩在她家公寓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