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嫁不出去

原本百般抗拒的稱呼,這般自然而然地沖口而出,齊悅怔住。

“你終於肯再喊娘了……”余秀蓮哽咽,眼淚流得更快了。

齊悅接收到原主的記憶是零星不全的,她並不知道余秀蓮為何說出這番話,也不知如何安撫她,但看著她落淚,齊悅口頭密密實實的疼了起來,好在這時齊傳明自西屋出來了,余秀蓮止住了淚。

他頭發有些亂,手裏捏著幾張毛票,踢踢踏踏地走到院中,將毛票往齊傳宗手上一塞:“大哥,弟弟剛跟你弟媳打了一架,也就掏出了這點錢,快拿去給大侄女治傷。”說罷,甩手就走,大步奔向院外。

齊傳宗被齊傳明的話臊得滿臉通紅,他嘴唇翕動,卻還是沒有出聲叫住負氣離開的二弟,他轉頭看向他爹,但他爹根本不看他,反倒是望了眼齊悅,而後轉身走向正房堂屋。

齊悅被齊老頭轉身前那一眼瞅得心底發虛,總覺得他似乎看透了她今早耍的那一通心機。

“你拿著錢去治傷。”齊傳宗走到齊悅身前,轉手將毛票塞到她左手上,頓了頓又朝余秀蓮道,“你陪悅悅去鎮上衛生所。”

他這話一落,母女倆未有反應,齊老娘操起竹枝掃把就唰唰掃院子,罵罵咧咧:“一個兩個盡知道偷懶,沒人上工,沒人做飯,這是要累死老娘……”

掃把抄起的塵土直撲到齊傳宗的臉上,他臉上一片漲紫,嘴唇翕張,齊悅忙趕在他前頭開口:“奶奶,我和我娘會盡快趕回來做午飯。”上工還是免了吧,不然這手沾了田裏泥水,不廢也得廢了。

齊老娘聞言冷哼一聲,將竹枝掃把往地上一擲,也不看齊悅,只瞪著余秀蓮道:“若是老娘中午插完秧回來沒有飯吃,老娘要你好看!”

余秀蓮臉上一白,連聲承諾:“兒媳一定在十一點前趕回來。”

齊悅聞言就皺起了眉頭,零星記憶中,原主走去鎮上一個往返就要五六個小時,此時天色微明,差不多六點的樣子,距離十一點滿打滿算不過五個小時,如何來得及?

她剛要張口,卻被余秀蓮按住了手,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

天色微明,村民陸續走出家門,沿著村中唯一一條寬過三米的土路,前往村外水田上工。

他們或挑著空擔,或提著一把捆秧苗用的稻草,說說笑笑一路前行,只是在看到余秀蓮母女時,笑聲立時止住,面上略有些尷尬,眼神又有些探究,紛紛出聲招呼道:“傳宗媳婦早啊,你這是要帶你家大丫頭上工?”

余秀蓮拉著齊悅出門,不走路當中,只在路的邊緣走,每次遇到村民,就低著頭快速走,但村中之人主動招呼了,她不好不答,只好擡起頭回應對方的招呼,匆匆解釋道:“我們不去上工,大丫頭還有些發燒,我帶她去鎮上衛生所拿點藥。”

她這話一說,村民大多回一句“那你快去吧,別耽誤孩子的病情”就各自走了。但也有究根問底的,湊到她們身前,噓寒問暖:“大丫頭的燒還未退啊,真是可憐見的。來,伯娘給你用手摸摸看燒得厲害不厲害……”

話說著,四十來歲的高顴骨婦人,伸手就朝齊悅的額頭摸去,齊悅哪裏料到對方說上手就上手,驚得她倒退躲避,不想腳下一滑,差點跌入道旁的排水溝裏,唬得余秀蓮連忙伸手拉住她。

婦人變了臉色:“大丫頭是嫌棄伯娘腌臜麽?”

齊悅剛穩住身形,就被對方冷臉質問,一時有些懵了,余秀蓮忙擋在她身前朝婦人道歉:“她伯娘莫怪,大丫頭她年輕面薄,不喜歡與人太過親近,並不是嫌你腌臜。”

婦人稍稍緩了臉色,幹笑兩聲道:“你家大丫頭小時候我還抱過,那時她可不是靦腆性子,抓著我的胳膊啊不松手……”說完往事,她嘖嘖兩聲,“現在卻是連摸一下都不肯了,可見真是長成大姑娘了,知道羞了。”

那個“羞”字她咬得極為怪異,余秀蓮的臉色唰地一下子白了,便是不知其中原委的齊悅,也感受到婦人話裏的惡意,她眉頭一蹙,自余秀蓮身後走出,面向婦人淡聲道:“我長大了,自然明禮知羞,而伯娘比我大一輪有余,想是更知道藏羞遮醜咯。”

高顴骨婦人被她這話堵得臉色一變,張口怒罵:“我要藏什麽羞,你給我說清楚!”

齊悅剛剛懟她那一句原本只是氣不過對方欺負余秀蓮,不想對方惱羞成怒,齊悅更有底了,目光掃了眼路上那些有意放緩腳步的村民,似笑非笑地望著婦人問道:“你真的想要我在這說清楚?”

高顴骨婦人察覺到四周村民的目光,惱怒地揮手趕人:“看什麽看,不急著上工啊?”

四周村民卻是不走,反倒笑道:“利民媳婦你家裏就你一人幹活,你都不急著上工,我們急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