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開刀(第2/3頁)

劉踞還未說完,衙役已將他的口堵上,連拖帶拽地往外拉去。

府上女眷幼兒哭鬧不休,跟隨而來的度支尚書手下官員招呼手下人上前,開始查抄整個侯府。

一時眾人分頭查抄,翻箱倒櫃,動作極其粗蠻,再將所得之物一一登記在冊。

謝映棠看見女眷中一位華衣婦人正抱著一個四五歲的錦衣男童,大概猜出那些男童應就是劉踞的幼子。衙役正要上前奪人,那婦人便哭著將兒子抱緊,瘋了一般地求饒起來,那一些婆子丫鬟也紛紛過來胡亂撕扯起來,哀嚎哭叫聲不絕,鬧得翻天覆地,年紀稍長的老太太一口氣不曾順上來,兩眼一翻便往後倒去。

成靜瞧這亂象,微微皺了皺眉,將她們全權交由手下人自行處置,自己拂袖往內院走去,才剛走幾步,一女子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忽然掙脫了衙役,一把撲到了謝映棠腳下,哭求道:“這位女郎!這位女郎!求求你……救救我祖母!我祖母暈過去了!”

她看出謝映棠身份特殊,應是可以求情之人,便緊緊抱住她雙腿,扯住她裙擺不讓她走,謝映棠抿了抿下唇,求助似地看向成靜,成靜已寒聲道:“把她拖開!”

衙役上前,一左一右地擒住那女子,抓住她頭發,將人粗暴地拉開,謝映棠這才看清那小娘子面容——她也不過只是十六七歲模樣,淚水哭花了整張臉,一雙通紅的眸子怨恨似地盯著所有人。

謝映棠心底微動,快步走到成靜身邊,低聲喚了一聲:“大人。”

成靜含笑看著她,已經明白她是要代為求情了,便朗聲吩咐道:“端華翁主親自求情,來人,將老太太擡走,吩咐郎中救治。”

謝映棠不曾想成靜居然點名是她在求情,忙捧道:“我不過來湊個熱鬧,還是大人仁慈。”

成靜好笑道:“我哪裏仁慈了?這高昌侯府冒犯翁主在前,你不計較,倒是心胸大度。”

她靜了靜,搖頭道:“我分得清是誰害我,對劉冶,我欲殺之而後快,但旁人是無辜的。”

他饒有興趣,又笑問道:“既然無辜,何不求我徹底放過他們?”

謝映棠抿了抿唇,擡起眼看著成靜。

他微偏垂著頭,眼神在盯著面前亂象,卻又在認真地聽她說話,眉峰如刀,俊美如玉鑄人,一抹似涼非涼的笑意凝在唇角,在暗紅色官服的映襯下更顯冷酷威嚴。

這個人,或許真如他所言,她從未了解過。

但他這般耐心同她說話的模樣,偏偏又讓她抑不住心頭狂跳。

原以為畏懼冷酷的他。

可此刻看他查抄侯府時的笑語晏晏,忽然又覺得,此人城府深重,志向不淺,冷酷不過是他的武器而已。

她看著他對外的冷酷,對她的溫柔,竟不怕了。

她壓下心頭砰砰之聲,淡淡道:“自古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以私情治國,便法綱不振,她們固然無辜,但被劉氏子弟迫害的百姓亦有父母兒女,他們又何其無辜?劉冶既敢動我,對平民女子只會更不留情面,他又迫害了多少人?自作孽,不可活,不知憐愛百姓,誰又憐他妻兒?”

成靜卻反問道:“他妻兒並未讓他作惡,此又何解?”

“於他妻兒,確實過於殘忍,但若無此懲處,如何以儆效尤?”謝映棠搖了搖頭,低聲道:“家君曾言:‘禮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後。’國無法不立,世人震懾於法度威嚴,方可內外清肅。”

成靜微笑道:“法能刑人而不能使人廉,能殺人而不能使人仁,所貴良吏者,貴其絕惡於未萌,使之不為非,非貴其拘之囹圄而刑殺之也。”他似想到了什麽往事,目光寥遠一瞬,淡淡道:“世上大是大非,什麽又說得全然正確呢?”

他說此話時,尾音微微下滑,聲音透著一股清淡的冷意。

謝映棠不由得擡眼瞧了瞧他。

她想了想,說道:“世人總非你我可救,可我知道,我們都是在救自己。”

成靜不由得轉眸看了她一眼。

他低眼一笑,“翁主穎慧。只是,世人持本心難矣,人心易變,這顆赤子之心,在下便希望,翁主不管將來經歷什麽,都不要丟掉。”

“不會的。”她揚唇笑道。

在陽光下,她一雙漂亮的眼睛仿佛收納了春光,眉眼盈盈,顧盼神飛。

成靜袖中手微動,想擡手摸摸這丫頭的腦袋,又自覺荒誕,將手放下了。

她似有察覺,朝他走了幾步,手牽住了他的袖子,礙於身形遮擋,旁人看不太分明。

她眸子清亮,有些期待地看著他,又想探入袖中去拉他左手,自己也知道這等行徑不太妥當,但她就是忍不住。

總歸,成大人是不會對她發脾氣的。

她把手探入他袖底,悄悄去勾他手指,成靜低眼,不含情緒地看著她,身子往後退了一步,她又緊跟著上前,佯裝在與他說笑,笑意卻又狡黠又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