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橘子

臨江的盛夏，無論是早晨還是夜晚，總浮著一層悶厚的空氣，讓人無端就覺得煩躁。

夜幕降臨時，酒吧街裏的各式bar紛紛亮起了五顏六色的彩燈，如同睡了一整日的老鴇，到時間後扭著老腰出來攬客。

隨著音樂落下，姜如羽也跟著節奏重拍擺出預先定好的結束動作，等攝像機前的人示意可以放松時，她的手臂才同被人拔了電似的垂下來。

沒跟著同伴去看剛才錄的短片，她就著下舞池的台階坐了下來，薄劉海貼在額頭上，抿著唇重重喘氣。

盡管她的情緒看起來沒什麽起伏，但余光還是不免往攝像機的方向飄。

直到圍著攝像機的那三個女孩傳來歡呼聲，她懸著的一顆心這才稍稍安定。

這已經是第七遍了。

平日裏自己一兩遍就能過的幾個拼接片段，配合練習了兩天，結果正式拍的時候還是無法避免地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

姜如羽是知名視頻網站A站的UP主Yuna，以舞蹈Cover擁有自己的風格且還原性高，在A站偌大的舞蹈頻道爭下了屬於她的一席之地。

這次也是收到了同在臨江市的一個同頻UP主的邀請，打算聯合出一個視頻Cover合集，才會到市裏新開的網紅酒吧內拍攝。

“Yuna，這遍好不容易過了，跟我們一起去喝點東西慶祝一下吧。”

邀請她的UP主確認了草片沒問題、讓人收尾後笑嘻嘻地過來摟住她。

姜如羽用紙巾擦了擦汗：“喝什麽呀？”

說話間她已經將姜如羽帶到了一個卡座，另外兩個女孩和幫她們拍攝的人都坐在那裏。

“當然是喝酒了。”她腦袋上頂著的兩個包包一晃一晃，笑道：“不過你還沒成年，我讓他們給你點了果汁。”

姜如羽的包就放在她身旁，口沒束緊，裏面放著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在交錯的燈光下依稀可見。

時間漸晚，bar裏人多了起來，因為是新開不久的網紅店，多是很潮的年輕人來，一時間熱鬧得很。

姜如羽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不知道要做什麽好，更不想下去舞池人擠人，只能幹坐在一旁玩手機。

正玩得興起時，小遊戲突然被系統切斷，一個電話接了進來。

她一看見聯系人備注，身子立馬僵了僵，同朋友說了一聲，匆匆走出酒吧大門。

定定地盯著屏幕兩秒，她先是在心裏做足了準備，然後接起電話。

姜母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小羽，還沒回家嗎？”

姜如羽覺得音樂聲還是有點大，往旁邊又挪了幾步，垂著眼眸慢吞吞回道：“嗯，大家還在玩遊戲。”

“不要太晚回家，你明天還要上家教課的。”姜母語重心長：“你下學期就高三了，同學聚會能不去就不去，等畢業了再去也不遲。”

“媽媽，今天是黃怡的生日，不是普通的同學聚會。”姜如羽故作鎮定：“我會盡量早點回家的。”

“太晚了就打個車回，最好能找個家近的同學作伴。實在不行我叫你表姐去接你……”

“知道了媽媽，我會早點回家的。”她再三保證，姜母才勉強刹住車。

姜母那邊聽起來沒怎麽懷疑，她一晚上都緊繃著的神經終於松懈下來，掛了電話後往卡座那邊走。

卡座內的戰爭正進行得如火如荼，這會兒看到從外頭回來的姜如羽，包包頭搖骰子的豪邁姿勢一頓，隨即喊停：“我去跟人拿盤飛行棋來吧，玩一晚上骰子太膩了。”

姜如羽連忙擺手：“我去拿吧，你們再玩一把。”

包包頭這把本來就沒結束，聽她這麽說也就應下來。

bar裏的服務生不多，他們剛來時看到統共不過四五個，加上一個調酒師和不知道哪國請回來的DJ，不超過十個人。

這時候熱鬧起來，姜如羽愣是沒能找到一個。

她不死心，打算再轉一圈時，終於看到個服務生模樣的人從洗手間裏出來。

那人看上去有些狼狽，頭發濕噠噠地往下滴著水，身上的白襯衫嶄新，黑色西褲自腰際往下包裹著的兩條腿修長；再普通不過的侍者服，硬是給他穿出一股子T台走秀的感覺。

他不緊不慢地將衣袖挽至手肘，露出肌肉線條流暢緊實的小臂，而後擡起頭，唇線緊緊拉直，一雙桃花眼裏盡是不滿和煩躁。

總之是她今天見到的服務生裏，長得最好的一個了。

但他此刻臉臭，姜如羽遲疑了下，已然伸出去的腳還是偷偷收了回來。

他此時周身都帶了股‘莫挨老子’的氣場，仿佛要是有人膽敢跟他搭話，下一秒他就會扯開自己的白襯衫揉成一團往人臉上扔。

“老子就是去X馬會所走秀也不想幹這糟心活了！”

就在姜如羽在心裏感嘆他的臉確實有這個資本時，一直握在手裏的手機震了好幾下，是包包頭發來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