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霍殷拿鶴氅將沈晚從頭到尾裹住, 然後抱上了院外早早候著的馬車, 全程都黑著臉。

隨著一聲鞭響, 馬車緩緩啟動, 朝著城外方向駛去。

秦九也踩蹬上馬, 趨馬近前, 俯身靠近車窗的位置低聲喚道:“侯爺?”

霍殷低頭看著懷裏那累極倦極已然昏睡過去的娘子,不由臂彎收緊了些, 又擡手將她腦袋往自己懷裏按了按, 讓她依偎的近些。

扯開了軟簾, 霍殷稍微壓低了聲音:“說。”

秦九連余光都不敢掃過車裏半分, 愈發低垂了頭,亦壓低了聲調,將他所調查的有關沈晚這五年的情況,那孩子的情況, 以及那個年輕男人的情況一一秉來。

霍殷面無表情的聽著,神色上看不出什麽情緒, 只是偶爾低頭看向懷裏娘子的目光中, 帶了幾分沉凝和探究。

待馬車到了城外渡口,霍殷抱著人登船之際, 對著秦九沉聲吩咐:“另外征用一艘官船,將她之前所居院子裏的所有東西,哪怕是一磚一瓦一花一木, 悉數運到汴京城。還有她這些年出版的書稿,去那叫墨香齋的, 一頁不漏的全討回來。”

秦九忙應下。又遲疑道:“侯爺,那個孩子還有那個姓孟的,是留於此地,還是一同押往汴京城?亦或……其他?”其他兩字秦九壓的極低,因為這兩字幾乎便意味著要將此二人處理掉。

提起此二人,霍殷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尤其是那個小白臉,只要一想到這五年來他跟那小娘子交往頻繁,他的臉色便陰沉的只差能擰出水來。

“先……帶回汴京城去。”說罷,便抱著人大步登了船。心裏不是不怒的,他無法想象那個小白臉如何的登堂入室,如何替她挑水、澆花、除草!那是個什麽東西還敢肖想他霍殷的女人?簡直是狂徒!真讓人恨不得,恨不得能徒手撕爛了那張只會勾搭娘子的俊俏面皮!

沈晚也不知自己這一覺睡了多久,當她從噩夢中驚醒猛地睜開眼時,一眼撞入眼底的就是面前霍殷那張沉沉的臉。

沈晚反應了好一會才清醒的認識到自己不是做夢。

外面嘩啦啦的水聲不斷傳入她的耳中,她此刻所處的軟塌上也輕微的晃蕩著,所有的一切無不在提醒她,揚州城已漸行漸遠,過不了多久,她就要重回那個噩夢般的汴京城。

霍殷看她一副萬念俱灰的模樣,心頭便登時竄起股莫明火,出口的話也不由加重:“不願意離開揚州?是揚州城有你放不下之人,還是那汴京城沒有那讓你期待之人?”

霍殷這話很難不讓她立刻想到阿蠆。

沈晚擡手指著他,聲音發顫,字字控訴:“虎毒,尚還不食子!霍殷!你不是人!”

霍殷一把握住她的手指,順勢拉她近前,冷鷙的目光直逼她眸底:“你還配提阿蠆?但凡你待他有半點不舍,但凡你當年踏出汴京城的時候有片刻猶豫,他又焉能遭受這些年的罪?他本該是你捧在掌心上的嬌兒,本該錦衣玉食享受貴公子的一切待遇,是誰將他推入了如斯不堪境地,是誰?”

“謬論!”沈晚顫聲怒斥,簡直無法接受他這般顛倒黑白的指責。

霍殷倒沒繼續與她辯論此廂,卻擡手撫上了她略顯冰涼的臉頰,粗糲的指腹在那嬌嫩的肌膚上緩緩摩挲。

沈晚煩厭的擰著臉躲閃,霍殷豈能如她願?當即雙手捧過她臉,逼她正臉對視。

“還有兩日。”他盯著沈晚說的意味深長:“兩日後就能抵達汴京。在這之前,爺給你時間考慮。”

沈晚當即反應過來他所言考慮是何事。

她嗤笑了聲,唇瓣翕動剛欲出口,霍殷卻在此刻沉聲道:“你已經放棄過阿蠆一次了。”

沈晚陡然看他,怒的手都在發顫:“你!霍殷!你實乃偽君子!你明明說過不拿旁人作伐,你卑鄙!”說著怒急就要擡手。

霍殷猛地抓過她扇過來的手,冷笑:“爺還當你冷血的,倒沒想你還會關心阿蠆的死活。放心,爺只是讓你選,是選阿蠆繼續這般沿街討飯,還是選他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一生。”

“霍、殷!”沈晚含淚恨聲:“我死也不會向你這惡霸妥協的!你就且死了這條心罷!”

霍殷的神色有片刻的猙獰。

深呼口氣,這一刻,他真有種想吃人的心思。

他推開她,然後從軟塌上起身,居高臨下的睥睨:“你願意擰,便擰著罷,爺倒要看看你能擰到幾時!”惡霸?他會讓她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惡霸!

語罷,甩袖離開了此間船艙,極重的踩地聲無不宣示著他此刻的怒意。

兩日後的清早,一艘三層高的樓船低調的靠岸。

此刻從樓船的角度來看,汴京城的城門已遙遙在望。

下船的那刹,霍殷沉著臉攔住沈晚:“爺再給你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