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沈晚和劉細娘在房裏靜靜喝著茶, 正相顧無言的間隙, 屋外隱約傳來了雜亂的喧嘩聲。

這些年因她需要靜養的緣故, 她這小院從來都是清清靜靜, 下人們做事都鮮少有毛手毛腳慌慌亂亂的時候, 更何況這般的喧嘩?

沈晚的心臟突然疾速收緊了下。

尤其是聽得那喧嘩聲響過短短一陣後就驟然沒了聲, 仿佛被人突兀掐斷了一般,這就格外令她猜疑起來。

劉細娘也坐立不安, 眼睛直往房門口的方向看, 神色難掩焦灼和擔憂。

沒等沈晚喚人進來細問, 這時她院裏的一仆婦垂眉低眼進來, 說是一下人粗手粗腳不慎打碎了瓷瓶,此刻正跪在院子裏請罪。

劉細娘長長松了口氣。

沈晚卻猛地按了桌子起身,目光如炬,令那仆婦近前。

等仆婦一近前, 沈晚便盯著她厲叱:“說實話!”

那仆婦咬死只說之前的一套說辭。

沈晚擡手就給了她一巴掌:“我這院裏何曾出現過請罪的奴才!你還不說實話?”

懊惱之色在那仆婦臉上一閃而過。她這才猛地反應到,他們侯爺為了能讓晚夫人靜養, 為避免擾她清凈, 犯了錯的奴才素來都是讓她們直接悄聲拖出院子懲戒的,又哪裏會跪在院裏等著請罪?

饒是這般被戳了底, 那仆婦卻依舊是那副說辭,似乎打定了主意死扛到底。

沈晚頭暈目眩了一瞬。

劉細娘隱約察覺到什麽,手指猛地揪住了衣襟, 整個身體都開始發顫。

沈晚抓住桌沿,死盯著她面部表情, 喘著氣一字一句的問:“小主子他們人呢?說!”

那仆婦就不吭聲了。

沈晚猛地就往屋外沖去。

“晚夫人!”那仆婦反應過來,驚慌失措的就忙追了出去,焦灼的疾呼:“晚夫人您快回來——”

劉細娘手腳發涼,也呼的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跟了出去。

剛沖出院子的沈晚不期撞進一堅硬的軀膛中,沒等她反應過來,來人就伸手將她一把攬過,緊緊將拼命掙紮的她箍在懷裏。

沈晚發了狂般扭動掙紮,憤怒的要擡手扇打跟前禁錮住她的人,卻在擡手的瞬間,猛然看見被他抱在懷裏的阿曜。

阿曜似受到了驚嚇,小臉猶掛著淚,扒在霍殷的肩膀上,怯生生看她:“姨娘~”

沈晚的擡起的手就僵在了當處,砰砰直跳的心臟在猛地落下後,霎時間就猛地被揪起。

仿佛要印證她心裏那不詳的猜測,恰在此時,劉細娘淒厲的聲音乍然轟響在她耳畔:“阿蠆——!”

沈晚的腿當即就軟了下來。

霍殷忙將她用力攬住,低聲安撫:“阿蠆性命無礙,你莫要慌亂。”

沈晚猛一吸氣,顧不上此刻心臟處陡然升起的那細密頻繁的痛意,手指死死按住霍殷的胳膊,死命側過身,大口喘著氣看向他的身後。

劉細娘跪伏在阿蠆的身側淒然大哭,而阿蠆被四五個侍衛用門板擡著,染了半身的血,右邊胳膊用木板固定著,雖進行了緊急處理,可依舊能看出裏面的血肉模糊來。額頭也破了,饒是包了層層的紗布還是隱約透出些血跡來。

此時阿蠆昏昏沉沉的躺在木板上,聽得耳邊的哭聲,動了動眼皮勉強睜開些,見是劉細娘伏在身旁痛哭,蠕動了下嘴唇,弱弱的喊了聲阿娘。

“阿娘在,阿娘在……”劉細娘胡亂擦了把眼淚,驚慌失措的想要擡手撫他的臉,可待見了他臉上的血,冰涼發顫的雙手都不知該往哪放。

阿蠆蒼白著臉艱難的扯了抹笑來,示意他沒事。然後他的目光慢慢越過劉細娘,艱難的擡眼看向她的身後。

劉細娘突然就僵住了身子。

阿蠆那個背對著他的高大男人,左臂抱緊受驚的稚兒,右臂攬著他的晚夫人,他所珍視的,全都被他護在羽翼之下。

阿蠆的目光劃向阿曜,看他此刻滿臉驚惶的扒在男人肩上,奶聲奶氣的說著他如何如何害怕等等。那男人低聲哄他兩句,低沉的聲音裏透著掩飾不住的寵溺,完全不似往日他所見般的冷酷淡漠。

又慢慢將目光轉過,阿蠆看向那旁人口中的晚夫人。

他突然沖她笑了下,眼眸卻含著淚。

阿蠆再也撐不住,眼睛一閉就暈了過去。

沈晚也暈了過去。

這一日,晚風苑一陣兵荒馬亂。

沈晚醒來的時候,看見霍殷正坐在她床前,眼底青黑,面色憔悴,正皺著眉似有煩心之事。

見她醒來,他神色一震,忙俯身靠近她些,低聲詢問:“身子可有哪裏不適?”

一見到他,沈晚很難不想到阿蠆,想到他反復流連的看向他們的目光,想到他含淚的笑,頓時就覺得胸口就開始密密麻麻的刺痛起來,胸間又仿佛壓了什麽堵了什麽般,呼吸又開始有些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