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更)

中秋宴席足足吃了兩個時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太後和皇帝今日顯然都很高興,沒有提前退席,而是撐到了宴席尾方才與大家一起散了。

宴席散了之後,太後和皇帝各自回宮歇著了,雲遲握著花顏的手,走出宮門。

花顏今日雖喝了不少,但是以她的酒量來說,還差得遠,她一直打量雲遲,雲遲比她喝得多,面色上倒是看不出什麽,但是握著她的手明顯比以往緊了,說話也比往常慢了,走路更是慢慢悠悠。

一眾朝臣們在宮門口與太子殿下道別,朝臣們都喝了不少,一個個搖搖晃晃,有的被人攙扶著,有的自己咬牙支撐著,雲遲卻是站如青竹,脊背挺直,安安穩穩,對著朝臣們一一頷首,面容含笑,眉目淺淡。

花顏心想著雲遲即便喝多了,此時有些不勝酒力,但他也是雲遲。

上了東宮的馬車,花顏剛坐穩,便被雲遲拽進了懷裏,然後低頭吻下。

花顏“唔”了一聲,唇齒相碰,雲遲的唇比平日火熱,今日半絲沒有清涼之感,反而她的唇有些涼,轉眼就被她給化熱了。

雲遲吻得花顏喘不過氣後,放開她,一雙眼睛在她上方看著他。

花顏也睜開眼睛,看著雲遲,他面色微紅,一雙眼睛此時十分地明亮,裏面似有星河流光鬥轉,美極了。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眼睛。

雲遲忽然一躲,身子一歪,砸在了花顏身邊的車廂內,“咚”地一聲,砸得實在。

花顏一愣,回過神,偏頭看雲遲,寬大的雲紋水袖擋住了他的臉,他躺下後,悶哼了一聲,然後便一動不動了。

花顏伸手拿開雲遲的袖子,看到他已經閉上了眼睛,一張清俊如玉的容色此時如朝霞暈染,紅透到了耳根脖頸。睫毛乖巧地服帖在眼簾處,靜靜的,呼吸輕輕淺淺,似睡著了。

花顏喊了一聲,“雲遲?”

雲遲十分安靜,沒回答。

花顏又喊了兩聲,見他依舊不聲不響不動,她伸出手指戮了戮他的臉,依舊沒動靜,眼皮都不擡一下,她後知後覺地發現,雲遲是真醉了,而且,醉得不但不輕,反而十分厲害。

花顏盯著雲遲看了一會兒,啞然失笑,“早先我還以為你能喝多少呢,朝臣們敬酒,一杯又一杯,來者不拒,像模像樣地走出盛和殿和宮門,上了車還會欺負人,原來,已經是醉得極厲害了。”

雲遲自然是聽不到了,看樣子是轉眼就睡著了。

花顏瞧著雲遲,她見過醉酒的人千千萬,有的人喝醉了酒耍酒瘋,罵人打人,好一點兒的登凳高歌唱曲,花樣百出,就算是她,喝得真醉了的那回還惹了事兒,跑去了賭場,贏空了賭場被擡去了山匪窩,惹出了一堆麻煩,回家躲了半年沒敢出門。可是唯有兩個人,醉酒後是真安靜啊。

一個是她哥哥花灼,哥哥的身體雖有怪病,但倒也不是不能飲酒,且他的酒量一直很好,他只見過哥哥醉酒一次,是三年前,他身體大好,舉族慶祝,大家不再顧忌他身體,放開了喝,哥哥那一次也是來者不拒,後來,宴席散了後,她與他一起回院子,走到半路,他說了一句,“妹妹,你扶好了我。”,她一愣,他轉眼就砸在了她身上,幸虧她反應敏捷,接住了他,再看,他已經睡著了。

不聲不響地醉酒,她當時覺得哥哥也是本事。

一個就是雲遲了,也是這般不聲不響地,毫無預兆,絲毫看不出來已經醉了的,轉眼就醉得睡得沒動靜了。

她躺在馬車上,又是好笑又是感慨,想著哥哥那一日醉得睡了兩天,雲遲沒哥哥那一日喝的多,如今這般醉了,不知道能醉睡多久。

又想著,看來今夜賞月,什麽也不用安排了,她只能陪著這個醉鬼在房裏睡覺了。

馬車一路回到東宮,進了宮門,來到垂花門外。

小忠子停下車,小聲說,“殿下、太子妃,到了。”

花顏說了一句“知道了”,伸手又戮戮雲遲的臉,依舊沒動靜,她“唔”了一聲,坐起身,“我好久沒扛人了,難道讓我把你扛下車?那太子殿下會不會在東宮威儀掃地啊?”

雲遲依舊沒動靜。

花顏伸手挑開簾子,向車外看了一眼,對小忠子問,“你家殿下喝醉了,睡著了,你說怎麽辦?”

小忠子呆了呆,向車裏望了一眼,呐呐地說,“殿下真醉了?奴才從來沒見過殿下醉酒。”

花顏笑著伸手推了推雲遲,雲遲一動不動,她攤攤手,“顯然他真醉了,要不然……我扛他進去?”

小忠子嚇了一跳,看著花顏,“太子妃,您扛得動殿下嗎?”

不是她懷疑,實在是花顏太纖瘦嬌弱了,如今這身板,可以稱得上弱柳扶風,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那種。

花顏笑著點頭,“自然,我能扛得動他,但就是怕我若是扛了他進去,被大家都瞧見了,以後你家殿下在這東宮裏沒威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