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中毒

徐寶珠就坐在床邊，身上是大紅的嫁衣，頭上蓋著紅蓋頭，身後床上躺著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跟她成親的李家四少爺李海城。

就在剛才李家奶娘周氏推門進來說，我們四少爺這幾天一直衣不解帶在老夫人的病榻前伺候，好容易堅持著拜完堂，這會兒太累了，四少奶奶一看您就是個知道心疼人的，可不要驚動四少爺，讓他歇會兒吧！

嗯。

徐寶珠還能說什麽？

從周氏的話裏她能聽出來一些隱隱的輕視。

尤其是她最後那句，她說，四少奶奶，我想您千裏之外跋涉而來，不是走了一日兩日，既然如此，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想洞房等明兒個吧，總歸我們四少爺就躺在那裏，您守在身邊也沒什麽可擔心的！

那意思，你來就是為了李家的這個人，換句話說，為了人也是為了財，多等一會兒怕啥？

李家在當地是富戶，這東馬城的人都知道。

而且就在前天，李家老夫人突發惡疾，前一天還好好的，裏出外進地處理家事，當天夜裏就病倒，全城的郎中們都被請來了，無一人能救。

在這當口，徐寶珠跟她嬸娘徐俞氏上門來了，她們手裏拿著十幾年前李家老太爺跟徐家老爺子給徐寶珠還有李家四少爺李海城定下的娃娃親契約。

眾人驚愕，都說，沒聽老夫人說起有這事兒啊？

徐俞氏剛想說，你們這是想要背信棄義嗎？

李家大郎李顯仁就笑呵呵地說，“成啊，正好母親病了，徐姑娘你跟海城馬上成親，沒準兒沖沖喜，娘的病就好了！”

就這樣，擇日不如撞日，徐寶珠當天就跟李海城成親了。

但是直到現在，徐寶珠都不知道李海城長什麽樣兒，她輕輕欠欠身，想要動彈下坐得僵硬的後背，不意中碰觸了裏面的人，一顆心突突地狂跳起來，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對……對不起，碰著你了吧？”

聲音不大，溫溫柔柔的。

沒人回應。

徐寶珠楞了一下，然後暗暗地罵自己，怎麽年紀輕輕的腦子還不好使了，剛才那李家奶娘不是說了，他太累了，這會兒睡著了嗎？睡著了怎麽回答自己？

當下又穩穩心神坐好了。

頭上的紅蓋頭不重，但蓋得時間久了，也是壓得人擡不起頭來。

她低著頭，腦子裏回想起嬸娘徐俞氏問自己的話。

她們是幾天前就來到李子耩村的，一直悄悄住在村外荒山上的破廟中，徐俞氏偷偷下山到李子耩村訪聽了一下關於李家。

她打聽說，李家老夫人李陳氏是個隱忍了很多年的老婦人，在當地是一個傳奇的女人，丈夫早逝，她一個人拉扯大了六個孩子，在李姓家族中，她從被人算計欺負，一直到現在的人丁興旺，家境寬裕，她經歷了不少艱難，但這是個堅強的女人！

“寶珠，你要想好了，真的去李家嗎？”這是嬸娘跟她說清楚一切後，很認真地問徐寶珠的話。

徐寶珠想都沒想就點頭了。

唉！

徐俞氏嘆息了一聲，眼睛閉上，睡了過去。

娘倆說這些話的時候，那天夜裏下著大雨，破廟裏四處透風，她們又困又餓，只能是蜷縮在破廟的一角裏，然後說起了這話題。

看著徐俞氏睡著了，徐寶珠把蓋在自己身上的破毯子搭在了嬸娘身上，嬸娘太累了，一場瘟疫全徐家上下三十幾口人，就活下了她們娘倆，她們從江南經歷了多少困苦才到了這裏，徐寶珠知道，她必須把嬸娘安頓下來，不然嬸娘再也堅持不了，她只有嬸娘一個親人了，她不能再失去她，決不能！

屋子裏挺冷清的，也沒生炭火。

徐寶珠的手腳都凍得冰涼，她心裏想著，這樣怎麽行？難道他睡一晚上，自己就在這裏幹坐一晚上？那非凍壞了不可，這李家看起來高門樓大院子，不是窮人家啊，怎麽都不給新人的房中生一個暖爐呢？

她穿著單薄，身上都凍透了，也不再顧忌其他，一把把紅蓋頭扯下來，還不忘告訴床上這位，“你……你累得不能揭蓋頭，我幫你拿下來了，你可不要怪……”

她話沒說完，一轉身，目光就定住了。

床上躺著的人一動不動，雙目緊閉，面色發烏，嘴角、鼻翼間都有血絲滲出……

這……這明顯就是中毒的跡象，哪兒是因為勞累過度在睡覺啊！

徐寶珠忽地站起來，而後輕輕喊了一聲，“嬸娘！”

她知道嬸娘一定不放心就守在門外呢。

果然，徐俞氏輕輕地應了一聲，隔著門說，“寶珠，你別怕，嬸娘在呢！”

“嬸娘，您快進來！”

徐寶珠的聲兒就有點變了。

“啊？怎麽了？”徐俞氏聽出徐寶珠的話裏帶著異樣，急忙推門而入。“嬸娘，外頭沒人吧？”

徐俞氏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