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3頁)

時間已經過了三天。

最後的記憶,是他昏迷在一個隱蔽的角落。

他沒有死。

有人救了他。

視線下移,陸封寒注意到顯示板右下方的一行字符,心下一沉——這行數字與字母構成的編碼是VI型治療艙獨有。

還沒等他將浮出的念頭理清,顯示板上的指令發生了變化。

——治療艙外的人看到了他蘇醒的信息,正在開啟艙門。

治療艙旁,祈言按下綠色按鈕,“哢嚓”聲後,橢圓形的半透明艙蓋緩緩向一側滑開。艙內的修復液已經被迅速抽空,裏面的人——

就在這零點幾秒間,祈言右手腕被閃電般鉗住,劇痛襲來的同時,對方驟然發力,幾步將他推至墻邊。

祈言趔趄向後,來不及站穩,背弓已經撞在了冷硬的墻面上,骨節仿佛碎裂,又是一陣鈍痛擴散開。

同一時間,咽喉處,脖子被鐵鑄般的手指鎖緊,呼吸霎時變得困難,胸腔憋悶。

此刻,兩人貼得極近,這人上身不著寸縷,肌肉線條有如刀刻般利落,修復液淺淡的味道裏,隱約透出濃重的硝煙氣,甚至還有幾縷鐵銹味。

強勢至極的壓迫感鋪天蓋地地籠罩下來,讓祈言不由地想後退半步。

然而身後是墻,退無可退。

陸封寒眼神淩厲得像淬過冰的鋒刃,與指尖力道相對的是,他的嗓音放得沉且慢:“誰派你來的?”

祈言回過神,他呼吸頻率毫無變化,似乎被制住的不是他,只啞聲一字一句地反問:“你以為,我是誰派來的人?”

“你還在勒托,這裏是我家。”

他雙眸漆黑,睫毛長而不卷,平直細密,很長,柔軟又無害。

陸封寒察覺,在這樣的情況下,指腹下緊按的血管連脈搏都未曾起伏,面前這個人,似乎並不恐懼死亡,或者,有所倚仗?

在陸封寒的注視中,祈言突兀地勾唇,卻無甚笑意。

陸封寒直覺不對,身形微動,又在下一刻滯住。

祈言手握一把巴掌大的折疊槍,穩穩抵在陸封寒後背,清晰報出型號:“蜂鳥62式折疊手槍,全長11.2厘米,配六顆微粒子彈。治療艙確實讓你反應遲鈍,也說明,這個型號很實用?”

陸封寒眸光微凜,卻驀地笑了出來,唇角帶著一絲漫不經心,還有心調笑:“確實很實用。不過,要不要我教教你,該怎麽開槍?免費的,這次破例,不收你錢。”

槍明明在祈言手裏,卻好似他才是兩人間的主導。

不等陸封寒下一步動作,祈言像輕松結束某種對峙遊戲,他移開對準陸封寒的槍口,直視對方:“現在可以放手了?你把我弄得很疼。”

這個人一開始就沒準備開槍,拿槍出來,只是為了表明自己無害而已。

“當然可以,聽你的。”陸封寒松開了手。

同時,折疊手槍被祈言隨意扔到了地毯上,發出沉悶的鈍響。

咳嗽了幾聲,緩了過來,祈言手指勾起提前準備的制式白襯衣,扔給陸封寒:“穿上。”

一分鐘後,陸封寒慢條斯理地系完扣子,頂上三顆沒管,露出胸膛一段明顯的肌肉線條。

他看向坐在沙發上的人。

對方介於青年與少年之間,皮膚霜白,脖子上浮起一層惹眼的紅色指痕,因為咳嗽,眼尾的紅還沒散。

細得一折就會斷的手腕上,一圈青紫痕跡。

陸封寒略帶懶散地倚著墻,帶著股不正經的匪氣,下巴往祈言手腕一指:“這讓我懷疑,剛剛不只握了十幾秒,而是對你用了刑。”

祈言擡頭,瞥了陸封寒一眼,跟沒聽見一樣,低頭繼續在紙上寫字。

被當面忽視了的陸封寒沒在意,瞟了眼祈言手裏的紙筆。

日常生活裏,紙已經非常少見,但涉及機密文件時,偶爾仍會用上這種脆弱而原始的載體,陸封寒並不陌生。

他只是覺得,祈言看起來,比紙還要白。

有點像……像一捧雪。

精細照顧,能保護周全。但攏在掌心,又輕易會化開。

陸封寒輕“嘖”了一聲。

心想:這人實在過於嬌氣了。

放在我手下訓練,活不過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