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失物

福娘將燈籠給了她,說道:“我們去院子裏看看,你在這兒守著便是了。”

二人掌燈進了內院,院子廊下四處都有燈,再加上月光,院子裏各處石墩上擺著的各色盆景錯落有致,顯得十分養眼。沈雁信步過去挪了挪當中兩盆睡蓮,擡腳時卻聽哐啷一響,似是踢到了什麽東西。

福娘將之撿了起來,卻是個明晃晃的銀質的牌子,上頭刻著兩朵牡丹。

“這是誰的?”

沈雁接過來細看。這東西做工精致,兩朵花並蒂雙開,周邊又刻著華麗的紋飾,尤其是花蕊中間還鑲著兩顆紅寶石,看模樣不便宜,不可能會是下人們的。而今日進園子裏來的除了下人們便只有她與華氏,以及沈弋——華氏手上又沒有這種東西,那就多半是沈弋掉的了。

她將之揣起來,再看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妥當的地方,便回身道:“走吧。”

華家人來京作客是府裏的大事,一大早沈夫人便遣了人前去城門打探,自己也修飾一新端坐在正堂,華氏自然帶著沈雁最先趕到,而後各房除了該上衙門的爺們兒,旁的人也陸續到來。這種日子沈夫人自然不會落華氏的臉面,一屋子說說笑笑,倒是真有了幾分祥和的意思。

沈雁見著沈弋到來,遂沖她使了個眼色到廊下,笑著道:“你可曾丟了什麽東西?”

沈弋上下打量她,也笑道:“鬼丫頭,你又何曾知道我丟了什麽東西?”

沈雁將那小銀牌舉起來,“你請我吃杜記的炒年糕,我就還給你!”

沈弋望著那牌子,卻是納悶起來:“這是什麽?”

沈雁臉上笑容一下收了,“不是你的?”

“當然不是。看起來像是平日帶在身邊鎮紙用的,你幾時見我玩過這些東西?”沈弋蹙眉接過來,然後拿在手裏反復地查看,目光落到牡丹底部一個小小的“晉”字上,她忽然一頓,說道:“我知道是誰的了!”

沈雁看見她這面色,再看這字眼,忽然也愕住:“你是說,是三叔的?”

沈弋看著她沒說話。

沈家三爺大名沈宦,因為幼時正逢戰亂,沈夫人自顧無暇,將之送往山西呆過段時間,表字遂取為晉平,這個晉字時常作為他在字畫上的落款出現,所以大家都熟知得很。沈雁昨夜因著光線黯淡,所以壓根沒多看便就揣進了懷裏。

誰會想到沈宦手上居然會有這樣的小玩意兒?

“先收起來吧。”沈弋看了看身旁穿梭的人,說道。

沈雁點點頭,將之又收了進懷,與她又回到了正堂。

進門後兩人的神色就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沈宦才情甚優,畢生花在詩詞歌賦上的精力頗多,並且不大有心於科舉。

沈家祟尚真名士自風流的子弟很多,包括沈宣沈宓兄弟在內幾乎個個都有點這樣的傾向,可是這種傾向在沈宦身上表現得最為顯著,所以他即使多年前便考得了舉人,但如今並未入仕,近兩年在沈觀裕的強制之下,他才搬去了京外圓通寺溫習功課,預備明年下場應試。

在寺內寄居期間,他也常回府,府裏會出現他的東西這件事本身並不值得驚奇,但讓人驚奇的是,他的東西為什麽會出現在蓉園?是他無意丟在那裏,還是別的人帶了進去?這東西很明顯是屬於女人家玩的物事,如果不是沈雁剛好撿到,那麽落在別人手裏,會鬧出什麽樣的風波?

沈雁開始對這個前世接觸也不算深的三叔感到好奇起來。

根據前世的記憶,沈宦在明年會試之後便得了個縣令的差事帶著妻室兒女離開了京師,一直到沈雁二十歲那年才搬回來,搬回來之後也只任了個小小的六品官,她記得當時沈宓已經擔任了吏部侍郎並兼任都察院禦史,而沈觀裕更是入閣成為了大學士,有了這兩道關系,沈宦理應得到更好的待遇。

於是他混成那樣,也就只能說明幾點,一是他明年可能考得並不怎麽樣,二是他可能不怎麽受沈觀裕喜愛,更加連沈宓這個哥哥都不喜歡他。

可是縱始前世的事她已記不清,這些日子以來她卻沒發現沈宓與沈宦之間有什麽隔閡,雖然沈宦在府裏的日子不多,可是一旦回府也必會到二房來尋沈宓打個招呼,就算是沈宓不在,他也會到二房來走一轉。沈宓有空也會約著沈宣去圓通寺尋尋他,問問他的功課進展。

再者四個兒子都是沈觀裕與沈夫人的嫡出,沈宦只是缺乏沈家人該有的仕途覺悟一點,並沒有什麽大的毛病,沈觀裕不可能獨獨對他存有偏見,要不然,也不會屢次三番地催促他下場應試。

這麽說來,事情就有點蹊蹺了。

為什麽前世三房會混成那樣呢?就算是他考得不好,有了強勁的父兄在朝堂頂著,他也不至於混了多年還只撈著個正六品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