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三房

琳瑯卻沒動。

背對著這邊的沈雁渾然沒瞧見這些,她從袖子裏掏出那座小銀牌來,擺在桌上:“我先前在廊子底下撿了這個,也不知道三嬸認不認識?”

劉氏見到這牌子,面色忽地一凜,擱在腰腹前的一只手也不由緊握起來。

琳瑯聞言走上來:“原來是被二姑娘撿走了,我們奶奶方才正在說起它呢。”

沈雁扭頭看了她一眼,眉頭不著痕跡地擰了擰。

劉氏看著小銀人底部字形獨特的那個“晉”字,默了片刻道:“是你撿的?”

“是我撿到的。”沈雁靜靜地端詳她,點頭道。

劉氏點點頭,默坐下來。她想起方才琳瑯讓說她眼紅二房家財的那席話,也不知道沈雁聽到了不曾。

屋裏忽然充滿了一種莫名的不安。

丫鬟上了去暑湯,沈雁接過來,啜了口,放在案上。

劉氏沉默良久,笑道:“定是我昨日出外的時候不當心落在外頭,虧得你這麽仔細,還親自跑一趟。”

沈雁手指撫著杯沿,隔半日,揚唇起身道:“既然是三嬸的,那我就放心了。屋裏還有點瑣事,就先告辭。”

劉氏送了她到門口。轉回屋來,看了眼手上那東西,隨即又跌坐在圈椅裏。

琳瑯道:“沒想到被她撿到了。還好她沒懷疑什麽。”

劉氏瞪了她一眼。

她是府裏的少奶奶,難道她以為她腦門上貼著個賊字,誰都能動不動就懷疑上她覷覦別人財物?

想到這裏她臉上頓時火辣辣地灼燒起來,攥住絹子恨不能把它掐進肉裏去。

琳瑯挨了打又受了斥,心裏憋著氣,到底不敢再放肆了,她凝眉道:“舅老爺說是只有一個月的期限,如今一個月已過去了十日,若是還籌不到錢,舅老爺就只能幹等著送命了!這些年舅老爺也沒少幫助奶奶,趁著眼下大夥還不知道這件事,奶奶得快些拿主意才好!”

“你到底是誰的奴才!”

劉氏忍無可忍地站起身,抓起身邊的團扇擲過去。

沈雁在三房外頭站了半日才往碧水院去。

劉氏娘家並不富裕,也不是什麽達官顯貴,甚至如今連個體面的官職都沒有。

劉氏之所以為成為沈家的少奶奶,是憑著亡父的關系。

劉父原是前朝言官,與沈觀裕是同窗,也作得一手好文章。當年二人同在前朝任職之時,常來常往。起義大軍攻打京師之時,劉父以文弱之身加入護國軍隊伍,抵住城門阻止義軍進城,最後城破,護國軍全軍覆滅,他也跳下城樓殉國。

當時引來無數文人士子揮淚賦詩稱贊,就連陳王當時也在其靈前敬了三杯酒。只是劉父此舉雖然換來無數贊譽,但劉家卻失去了頂梁柱,劉家當時本就單薄,劉夫人帶著一子一女生活十分艱難,時常需要親鄰救濟。

但世道那般,眾人給予的幫助也十分有限,這之中也就沈觀裕情況稍好些,那會兒已經在周室擔任了禮部侍郎。

彼時正好沈宦尚未娶親,而劉小姐與之年紀相當,沈觀裕欽佩劉父風骨,有心拉拔劉家一把,於是請媒結成了這樁親事,三年前又跟吏部薦了劉氏之弟劉普在順天府任主薄,但劉普去了不到半年便因賭錢動用了公款而被裁,如今應該是在府裏守著幾間店鋪度日。

劉氏婚後倒是十分自律,即使是家世寒微也甚少擾到夫家,沈宦不事功名她也不曾抱怨,妯娌之間也十分和氣,在公婆面前更是低眉順眼,博得了溫良恭儉的好名聲。因此平日裏倒是頗得沈夫人青睞,常常被喚到曜日堂陪座打牌。

劉氏在沈府或者說前世華氏之死這件事上露面率始終很低,更加上後來又隨沈宦去了外任,沈雁十二歲回京之後也未曾見過她,所以印象十分淡薄。

但是方才她那樣的反應,落在接觸不多的沈雁眼裏也還是不大正常。

尤其是她身邊那個侍女,怎會這麽沒有規矩?主子說話的時候她居然也敢上前插嘴,若是她跟劉氏是與沈弋這般熟絡的關系倒也罷了,她這不是極少上三房來麽?再有,那丫鬟臉上那五道指印……是才挨過劉氏的責打?

既如此,那就更不應該了,才被責打後的丫鬟還能這麽不知高低地上頭插嘴?

福娘查問過黃嬤嬤,自打蓉園開園收拾起來三房裏並沒有下人在二房露過面,唯獨劉氏來過兩回,而沈宦最近的那次到二房來是半個月前從寺裏回來後,過來跟沈宓打招呼,那麽,這東西是與沈宦有私通的丫鬟所攜之物的猜想也可以排除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拿著它直接找到三房來。

可是這東西若真沒有什麽說不得的,劉氏就不該露出那樣的表情,為什麽她總覺得當時房裏的氣氛很詭異呢——不,結合那丫頭被打的情開來看,確切地說,應該是在她進去之前氣氛就已經詭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