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疼嗎?

戲園子既然是免費開戲,掌櫃的卻又交代夥計們來上這麽一出,很顯然這“造福大眾”的性質就變了。沈雁腦子裏正琢磨著怎麽從這婆子口裏撬出些信息來,忽然一陣風閃過,面前又忽然多出來一個人,面容冷峭身子筆挺,居然是陶行!

“雁姑娘,樓上請!”

陶行並不知道該說什麽,只知道主子是讓他下來帶人的,反正他只要負責把人帶上去就好。其實他也不知道他們家主子為什麽要故弄玄虛來上這麽一出,照他來說,想給人慶生直接告訴她一聲不就成了?不過辛乙說主子在思春,興許思春的人腦袋都有點不尋常。

沈雁看到陶行,再聽到他這聲樓上請,然後順勢往樓上一望,正對上窗戶內站著的那道絳紫色的身影,立時就什麽都明白了,當下也不說什麽,提著裙子就上了樓,到了韓稷所在的松濤閣,進門便道:“世子爺真是好大的排場!”

摳門的鳳翔社之所以會這麽大方免費開戲,她若還瞅不出點蹊蹺那就叫白活了。

想不到這家夥當了世子之後竟然也學人家紈絝了,還包起戲社的場來!

屋裏的韓稷還是原先的打扮,只頭頂的八寶珠冠換成了金冠,沒有那麽耀眼了,但卻又多了幾分大方尊貴之氣。

丫鬟們看到韓稷也是俱都訝了訝,但胭脂一個眼神下來,大家又都默契地立在屏風這邊當起了壁畫。沈雁的人品她們信得過,雖說沈宓不讓她跟韓稷往來,可如果他們倆在一處並沒有失儀的行為,她們為什麽也要跟著困住她?

韓稷瞥了沈雁一眼,拉開凳子在桌畔坐下來,說道:“坐。”

沈雁便就坐了,然後兩手托腮盯著他看。

他執壺沏了茶,將杯子推給她,然後又將盤子裏的桔子給剝了,也放在她面前,最後忍耐著擡了頭:“你到底看夠了沒有?”

“沒。”沈雁搖搖頭,依舊盯著他說道:“你韓大爺搖身一變成了世子爺,我事先居然半點風聲都沒收到,世子爺你真是守口如瓶啊。小女子真是佩服佩服!也不知道你那位姑娘是不是也事先不知情?”

“誰說我沒告訴你?上次我不就跟你說了麽?”韓稷執杯抿茶瞥了她一眼,末了一雙眼珠兒又溜回來瞅著她:“你無端端提到我的姑娘做什麽?難不成你吃醋?”

“啊呸!”沈雁毫不給面子地嗤他,“把你的心思收收,姑娘我跟你什麽關系?”

韓稷笑了聲,沒說話。

沈雁想起還打算要敲他一筆,一擡頭,正瞧見他額角上一處銅錢大的粉色新疤,遂湊過去些,咦道:“這是怎麽回事?”

韓稷下意識地把頭偏了偏,“馬上摔的。”

馬上摔的?那不是應該擦傷臉麽?再說了,他騎術那麽好,怎麽會從馬上摔下來?

她繞到那一邊,只見往近看那疤面下還看得見細細的血絲,不由伸手輕觸了觸,“疼嗎?”

韓稷聞著她袖口裏飄出來的幽幽冷香,整個人如同繃直了的弦,一動也不敢動,全身的注意力只在與那根手指接觸的狹小皮膚上了。

他本來想說不疼,但不知道為什麽,想起她那聲略帶不忍的“疼嗎”,話到了嘴邊又改了改,他打喉嚨裏嗯了聲道:“疼。”

“嘖嘖。”沈雁搖頭生嘆,想了想,解開荷包從裏頭取出一盒泛著花香的藥膏來,拿指頭挑了一點抹在他疤處,然後再輕輕吹了吹,說道:“好了,不疼了啊。”那語氣,便跟哄孩子似的,不但溫暖,也不帶一絲狎昵。

她這樣的藥膏韓稷亦有很多,但似乎任何一種也比不上她手上這瓶。

他忍住心裏的波濤看了已退過去的她一眼,執起杯子來遮掩自己的心情。

沈雁坐在對面,一下下撕著桔子上的脈絡,慢條斯理道:“你這麽沒義氣,其實我本來想好了要敲你一頓的,但是看在你出手這麽大方的包了戲園子的份上,又這麽慘的摔傷了臉,還不知道會不會毀容,會不會影響你的桃花運,我就慈悲點兒放過你得了。”

韓稷睨著她:“只想敲我一頓?這麽便宜我。”

“喲,當了世子爺之後腰板也變粗了是吧?”沈雁揚眉。

他揚唇:“那當然,我也是快要娶妻的人了,哪至於連頓飯都供不起。”

想了想,他放了杯,又從懷裏摸出那個扁扁的楠木盒子來,擺在桌上,推向了沈雁。

“什麽東西?”沈雁問。

“慶生的禮物。”他道。

沈雁頓了下,將手上的桔子塞進嘴裏,伸手將盒子打開。

“咦,是這個!”她低呼起來。

裏頭裝的便是馬賽上見到的那把寒鐵小匕,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把匕首正是讓他贏了回來的。當時看著就覺得挺稀罕,這會兒拿在手裏,竟分外覺得它的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