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身世

她擡眼道:“我初見辛乙的時候雖知他是個下人,但看他通體上下氣度脫俗,談吐行事都極為文雅,竟隱約有幾分江南文士的行事作風。因而一直納悶這樣的人何以會屈居在你韓大爺身邊做個下人。再加上後來得知他竟然又有著這樣一手好醫術,就更是不解了。

“現在聽你說來,他必然也是你生父身邊的什麽重要人物了。”

除去這些,還有她曾在金陵呆過數年,聽得出他稍帶金陵口音,想來他即便不是金陵人,也必曾在金陵住過。原先並不曾深想,可如今細思之下,他若不是陳王府的舊臣,也必然跟陳王府有極深的淵源了。

韓稷漫不經心地嗯了聲,然後伸手從她腰上解下她的荷包,從中拿出個飄香的小盒子,從中挑了些香脂抹在她微涼的手上,說道:“他是我母親的師弟,我外祖父的關門弟子。後來跟著我父親身邊的軍醫學醫,當時我們家出事的時候他正好外出采藥,避過了這一劫。”

陳王府當時能人薈萃,陳王身邊的軍醫,必然也是醫術超群的名醫。

辛乙若是拜在這樣的人手下學醫,能有這麽一身醫術也就不算奇怪了。

她低頭看他細細地揉撫自己的手,沒有抗拒,又問他道:“他是怎麽說服你相信自己的身世的?”

韓稷將手抹幹凈,從領口內掏出塊月牙形的玉珮來,指著上方雕著的蓮花道:“我六歲的時候分院另住,魏國公給了我這半塊玉珮,囑咐我仔細收藏。

“辛乙到來的時候,告訴我體內的毒並非胎毒,而是鄂氏從月子裏開始就一直不斷地喂給我的毒。同時他將另外半塊玉給了我,上面的缺痕與這半塊堪堪合成一塊。而玉上的十八瓣並蒂蓮曾經是我母親使用過的徽記。”

說到這裏他將玉取下來,連同從懷裏取出的另一半,一同放進她手掌心裏,“上面有我母親的名諱。而我後來多方查證,上面的名字的確是我母親的閨名,而那朵並蒂蓮,也確實是少有人知道的她用過的徽記。

“我足足花了五年的時間查探和印證辛乙的話,然後某一天,我也親眼見到了鄂氏如何用毒藥代替太醫給我的養生丸。我的母親,是慘死在官兵刀下多年的另一個人。”

沈雁低頭觀察這玉珮,只見果然合得天衣無縫。根據華鈞成所說,陳王妃這徽記並不是人人都知道,大概也因為如此,魏國公才敢將那座赤金的並蒂蓮擺在案台上,辛乙能拿出這一半玉珮來,足可以證明是陳王妃的親信。

不過,辛乙既是陳王妃的親信,而魏國公與陳王妃又關系親密,多半也認識他,難道他進魏國公府之後,沒被認出來?

她將玉珮還了給他,又道:“那麽,魏國公當初又是怎麽把你接進府去的?”

辛乙到底是什麽身份她暫且可以不管,至少從魏國公給韓稷這枚玉珮的舉動可以看出來,韓稷的生母的確十有八九就是陳王妃。

可魏國公收留韓稷這又表示著什麽意思呢?是受陳王妃所托護他長大,因為良心未泯不願意陳王無後?抑或是,陳王妃生下的這個孩子,其實是他魏國公的兒子?

如果是第一個可能,那麽他為什麽不好好照顧韓稷,卻任憑鄂氏以這樣歹毒的方式摧殘他?一面收養照顧,一面拿毒喂養,這樣陽奉陰違的手法,而且對個尚在繈褓裏的孩子施以這樣的毒手,得什麽樣的人才能做出來?

而若是第二種可能……那就好說了!

魏國公為了自己的孩子,而且還是與深愛的女人共有的孩子,自然會不遺余力地將他保下來。而陳王妃自知性命不保,為了保住孩子,臨死之前讓人將韓稷轉交到韓恪手上,這也是順理成章的。畢竟不把孩子給自己生父教養,又給誰合適呢?

“這層我倒是的確不知。”韓稷揚眉,“因為辛乙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出事之後,魏國公正好去過我們家所在之處。而他回京沒兩日,鄂氏就生產了,正好那孩子夭折在繈褓裏,於是就拿我頂替了上去。因而這一切天衣無縫,並沒有察覺異常,就連我們老太太,至今也蒙在鼓裏。”

沈雁凝眉:“你是說,鄂氏從一開始就知道你的身世?”

“她自然知道。她若不知道,怎麽會這麽對我?我雖然不知道當年詳情,但也能猜想得到,韓恪在把我帶回去後,跟鄂氏商量著怎麽收留我。而鄂氏則與他有了共識,不授我這世子之位,以留給他們自己的孩子。”

韓稷說到這裏站起來,從桌上筷籃裏取了枝竹筷揚手插進對面墻壁,說道:“若不是為了我冤死黃泉的父母,其實我倒還真不在乎這爵位。我只覺得對不住耘兒,但終有一日,該屬於他的我都會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