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明路

“太太,老太太那邊來人請您過去說話。”

繡琴站在門口稟道。

二人同時擡起頭,動作回歸了自如。

“知道了。”

鄂氏擺擺手,站起來,對鏡理了理發鬢,執扇走出門去。

她實在不想再面對寧嬤嬤時刻對她的提醒,她心裏是有恨,可是這股恨歸根結底是來自於對韓恪,如果不是他,她怎麽會變得這麽狼狽,如果不是他,她怎麽會需要如此處心積慮地對付這個庶子?

如果他不和龔素君做下那等讓人不恥的醜事,不可能有韓稷,也不可能會讓她在自己養大的庶子面前也狠不下心腸下殺手!

她是恨韓稷,可她理該更恨韓恪。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吸進來一腔的荷香。

往慈安堂去的小花園裏,種在小水池中的幾叢荷花悄然開放了,幾只蜻蜓盤旋在上空,而那頭亭亭如蓋的龍柏樹下,傳來盛年男子低啞的磁音,與幼童清亮的稚音。魏國公近段時間抓緊了對韓耘的武功訓練,傍晚乘著夕陽,他正在手把手地教他拳腳。

她咬牙想不去看,但不知為何,卻又止了步。

成親十八載,她依然還是眷戀那道挺拔的身影,歲月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什麽印跡,同樣也保留了他當年的英武俊挺,甚至隨著年歲增長,他還愈發增添了幾分陳年美酒般的魅力,十八年裏,他不再有著為了一個人而趕赴千裏之外的豪情和沖動,但他的溫和與沉靜,又是另一種誘惑力。

愛恨兩個字是雙生子罷。有時候明明恨得能手刃他,偏又總是會因為他而移不開目。

“這場面,久違了罷?”

老夫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身邊,面上微笑著,目光沉凝地望著龍柏樹下,“自打稷兒長大,我也有很多年沒曾看到這樣一幕了。看他們父子。真不免讓人想起稷兒小時候,恪兒那會兒對他也這般嚴加栽培。”

鄂氏垂下眸,借眨眼的動作隱去眼裏的瑩光。笑道:“是啊。時間過得可真快。”

老夫人回頭望著她,微笑伸手讓她扶著,一道往慈安堂走。

“你看耘哥兒的眼神,我也有多年沒見過了。當年你看著稷兒練功的時候。目光也是這麽樣柔得恨不能將他化進心裏去。”老夫人笑著,宛如與自己的閨女說話。“我這輩子最得意的事情,便是有對好兒子兒媳,還有一雙好孫子!”

鄂氏擡眼回望過去,透過老夫人臉上的微笑。竟看到了一絲意味深長。

老夫人如同隱退高手,當她和韓稷面上無事私下卻鬥得不可開交時,她雖然不知道因由。但其實並不是什麽也不知道的吧?而魏國公回府後她並沒有跟他提及這些一星半點,她維護家宅穩定之心便可見一斑。

她若想控制韓稷的婚事。就得爭取老夫人的支持。

攙著老夫人上了台階,又進了花廳坐下,她問道:“不知道母親喚我有什麽咐咐?”

老夫人道:“我是問你萬壽節的事。說話也只有十來天了,這是皇上第一個整歲數的萬壽,十年前因著先帝還在,因而沒有資格做。去年西北那邊平定了,春闈又招納了好些賢士,這次排場上自然小不了,我老眼昏花的,去了恐惹笑話。你與恪兒帶著稷兒恪兒去罷。”

原來是為這事。

鄂氏凝了凝心神,說道:“您是老封君,怎麽會有人敢笑話您?”

“你不懂。”老夫人微笑著,“人在各個階段,就該有身處在各個階段的自覺,現在都是後輩們的天下了,哪裏還容得我們這些老骨頭在外蹦噠?太後若不是身在宮中,脫不開身,她必然也跟我一樣想。”

鄂氏只好點頭。

老夫人不去,國公府便只有她一個女眷去,韓稷韓耘必是跟隨魏國公的,這樣一來,倒是又自在了些,到時候四處轉轉便就回府罷。

想到先前擺在心裏的事,她又與老夫人道:“近來上門打聽稷兒婚事的人挺多,我挑來揀去竟也沒找到個合適的,多數都是門第不夠,襯不上他的身份,京中門當戶對的人家倒是有,可多數又是文官,譬如幾位閣老府上。

“眼下這種情況,若是跟閣老們攀親,又恐引起宮裏不悅。若是再與勛貴之家結親,更恐皇上以為咱們拉幫結派,我想他明面上雖是不說,就是換成私下裏打壓也是不妥。不知道老太太有什麽高見?”

老夫人聽見提起這事,面色頓時也持重起來,她沉吟道:“就沖著前年皇上給董家下斥責令那事,也是該避著勛貴們的。平日裏往來沒什麽,真若結了親,那宮裏再想彰顯龍恩也是會心存忌憚的了。要麽找沒有爵位的高等將領,要麽就找文官。”

鄂氏點頭道:“兒媳也是這麽想的,家世低些倒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不要給家裏帶來什麽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