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放肆

鄭王微吸了一口氣。

沈觀裕說道:“不知道王爺想過沒有,皇後為什麽會不遺余力地支持您上位?”

鄭王微怔,“自然是為了她自己。我畢竟是她的嗣子,來日登基之後也只能尊她一人為母後,可若她扶立別的皇子,那就必然又會多出個外戚來,這對她地位十分不利。而且,她只有以孝道拿捏住了我,才有可能將廢太子保出來。”

沈觀裕揚唇,說道:“可是她若扶立另兩位年幼的皇子,也同樣能夠達到保出廢太子的目的。”

鄭王面色有些發僵,“先生的意思是,皇後當真打算放棄我?”

沈觀裕不置可否,卻是一肘撐膝凝望他。

鄭王額角開始冒汗,他咽了咽口水望著一旁於英。

這真是個壞消息。這個時候皇後棄他而選擇扶立年幼皇子,很顯然成本要比保他來得要小得多,何況他這些年本來與她關系就出現了裂痕,這也正是他所擔心的。如果連皇後也棄了他,那麽他還有什麽辦法可行?

他握緊雙拳,原先藏於心的那絲焦灼,愈發成了燎原之火。

不過他擅於隱忍,臉上也並看不出來多大變化。

“不知道先生可有辦法幫幫我?”他問。

沈觀裕搖頭,“我能想到的,王爺必然都已經想到了。眼下我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先生!”鄭王直了直腰,以低而沉重的聲音道:“眼下我已無計可施,先生足智多謀,我只能請您幫我拿個主意了!”

沈觀裕望著緊握住自己手腕的那雙手,勉為其難地擡眼:“王爺不論行什麽計劃。首先得想辦法使自己獲得自由。眼下皇後便是想棄你,只要皇上不棄,她也難以成事。怕就怕她會鋌而走險,在王爺身上下什麽暗手,倘若王爺出了什麽事讓皇上死了心,那就全盤皆輸了。”

鄭王聞言色變:“皇後打算殺我?!”

“我可沒這麽說。”沈觀裕說道。說完他又接著:“不過似乎眼下只有殺了王爺,才能夠解她眼下之局。只要王爺不在了。她豈非就可以順勢提出來再撫養個嗣子麽?而朝中因為奪儲接連死了兩個皇子。皇上想必也會立刻立下太子以定民心。所以,這個時候還不痛下殺手,又等到什麽時候?”

鄭王額角青筋也冒出來。他雖然知道沈觀裕靠不大住。但眼下他所說的卻全是至理,倘若他是皇後,也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挑選一個年紀更小更容易掌握的人來當太子,想來皇後這些日子動作懶散。便有可能是為這緣故了!

而倘若鄭王府門禁不是這般森嚴,恐怕她也早就尋到了機會下手!

鄭王忽有些萬念俱灰。他掙紮了十幾年的命運,原來到頭來還是掙脫不開這張網去。

“當然,老夫也就是作個揣測。”沈觀裕收回撐膝的手來,“真假與否。王爺可自行斟酌。皇後一向賢良,王爺又侍奉膝下多年,也許對王爺也有著幾分母子之情。老夫今日奉旨而來。不便久呆,王爺一切多加保重。”

他站起來。站在案尾朝鄭王深揖。

鄭王垂頭良久,終是擺擺手,示意他去。

殿門口黯了一黯又恢復光亮,於英等沈觀裕出了殿門,遂跪坐在鄭王身側,憂心地道:“皇後若當真如此,王爺可要早些找個對策方是。”

鄭王望著桌面,一伸手拂落了面前杯盤。

沈觀裕去了鄭王府,沒事人兒一樣地回了都察院。

皇帝這裏吃了藥,也聽程謂稟報完了經過。

皇帝端碗沉凝片刻,說道:“確定他未曾對鄭王做些什麽?”

程謂垂首:“不但沒做,據說對鄭王還十分恭謹。”

皇帝唔了聲,也沒再說什麽。

沈觀裕素日行事本就滴水不漏,雖說這事扯上了韓稷,但他暫且忍著不脅迫鄭王什麽也正常。

他也就不再追究,只著三司加快辦理此事。

大理寺一經催促,果然就不敢再拖。

雖說案子查到一定程度上也出現了一些疑點,比如楚王鄭王挾持華正宇的動機,又比如韓稷明明在場卻又無人主動招出他跟案子有什麽直接關系,上了刑逼得緊了便又交待韓稷如何救人,到底跟楚王之死有沒有關系沒有人敢說。

畢竟皇帝是皇帝,可韓家手上才真正掌握著京畿命脈。倘若韓稷矢口否,朝中起碼有三四成的人會站出來聲援,那樣的情況下,對自己是完全沒有什麽益處的。何況掌管都察院的沈觀裕還是韓稷的嶽祖父,就更不敢大渦了。

於是大理寺就漸漸有了共識,傾向於定性為鄭王手下過失殺人。

反正這是皇帝的自家事,就是鄭王親手殺了楚王,皇帝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再殺一個兒子償命。

折子在八月上旬遞進宮裏,皇帝勃然大怒,口裏道著“放肆!”臉色一片鐵青,直瞪著下方躬身站著的文武大臣們,也不知道是怪鄭王放肆還是怪責這些臣子們竟然敢當真把罪名扣到鄭王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