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番外:顧頌——人生若只如初見(下)(第2/3頁)

他邀沈莘一起駕馬到了徽州,找到杜家。

喪母的她正在繼母的逼迫下為弟弟無心闖的禍給妹妹認錯,堅韌的她傲如青松,隱忍的她如海納百川。

他想起成親後在他風雪夜裏歸來時親手替他煮羹湯,酒醉歸來後她跪坐在榻上溫柔的給他揉胸口,他得了皇上嘉獎,一貫不多話的她面對他的招手也只是微微一笑,略向前走兩步,給他遞個帕子擦汗便似此生已無憾。

他從來不知道杜家把他們三老爺的長女許給他之前,竟然承受著這麽不堪的生活。他自認愛她敬她,卻從來也沒問過她少時的處境。他們相伴五十年,她從來沒跟他抱怨過一個字,從來沒背地裏使過一個奸巧,即使那時候薛停打趣他讓他納妾,被她無意聽到了。她也只是默默地臨窗坐了半宿。

他以為她是杜家的嫡出小姐,即便是生母不在了,依照杜家的家世,規矩也不該壞到如此地步。

卻沒想到既然杜峻會被沈思敏養歪,在這些年的凋零中別的子弟也有可能被養歪。

若蘭的父親就是這樣一個人,在外任著知府,家裏卻亂成一團。

他記得前世裏是沈宓來做的媒。支支吾吾地來跟顧至誠打聽過之後就提到杜家有這麽位姑娘。知書達理,溫婉秀慧,是連沈夫人和華夫人都曾贊過的大家閨秀。只可惜喪母,也不知道顧家講究不講究這層。

那年他都已經二十一了,戚氏急得頭發都快發白,他自己也沒有意見。因為對沈宓無條件信任。

事實證明沈宓果然沒說假話,她確實賢良淑德讓人無可挑剔。

他忽然發現。他的遺憾除了沈雁,還有他忽視了那麽多年但卻自以為盡到了所有責任的他的妻子。

他幾乎沒有思索地走到她身邊,扶直她的肩膀,解下寶劍擺在杜夫人面前桌上。只說兩個字,提親。

杜夫人從急匆匆趕來的沈思敏口中得知他的身份,驚得臉都白了。要支吾。要推托,他卻當場問沈莘要來紙筆寫下自己的庚帖。

飽受驚嚇的不只杜家一眾人。還有同來的沈莘。

但,沒有人敢拒這樣一門婚事,榮國公府的小世子,不但有爵位,還有兵權,更加重要的,他是當今聖上視為心腹的寵臣之一。

杜家沒誰有這個膽子,杜夫人也沒有。

他在杜家住下來,等著她來尋他。

他從來不勉強任何人,但杜若蘭是他前世相濡以沫五十年的妻子,是他未來的兒女的母親,也是甘心在他夜歸時起身替他洗手作羹湯的枕邊人,他不想放過。

第二日傍晚,她到底來了。

她在桃花開了的長廊下,踟踟躕躕地,仿佛生怕踩死了螞蟻。

他在屋裏假寐了半日,索性從她身後門裏走出來,“有話說麽?”

她明顯嚇了一跳,但是還好,除了眼裏有波瀾,身姿依舊是端正的,儀容依舊是無懈可擊的。

她沒有說話,微微把頭垂了,夕陽照在她粉色的櫻唇上,到底開口了:“小世子,太沖動了。”

怎麽會沖動?他用了五十年甄別出來的人,再出錯,他也認了。

他承認前世裏因為心存遺憾,即便是對她自認盡了責任,可是說到付出的情愛,真正有些心虛。

但這一世不一樣了,他已沒有遺憾,如果一定要說有,那就是她吧。前世欠她的情意,這一世他要用余生補回來。

“不是沖動,我早就認識你的。“他說道。

她明顯不相信,但盯著他的眼睛看了會兒又半信半疑。默了半晌,最後她嘆了口氣:“我本還以為會嫁給隔壁縣裏財主家的少爺。“這樣自嘲的樣子,竟然有幾分豁達。

她不是會自怨自艾的人,也不是會過分謹小慎微的人,她身上的大氣端莊,使他前世裏根本沒想到她在娘家的處境。因此,每當她說娘家有人來,他也只是禮節性的接見,然後便就隨她去打點了,而根本沒有站在她的立場上為她撐撐場面。

平淡安逸的日子往往難以有機會體現真情。

如果不是重生,他何以會想到要珍惜眼前人?

“隔壁縣財主家的少爺,有我這麽帥氣麽?“他摸摸鼻子。

她眼裏就有了跳躍的火花。抿嘴笑一笑,並不矯情地掩口,而是大方道:“沒有你帥。他眇了一目。”

這女人,說到有可能嫁給這樣的男人時竟然能笑得出來,他心裏有些蕩漾,臉也有些紅了。

前世裏他從來沒有在她面前紅過臉,就連洞房之夜都未曾。

他唯一臉紅過的女孩子是沈雁,但現在面前的她成了唯一的一個。

她斂了笑容,垂首頓了頓,然後福了福身,遠去了。

沒有再說猶豫的話,像是已經坦然接受。

他覺得這一趟沒有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