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霍將軍有什麽目的?

長纓抱著胳膊沉默。

其實她並不是完全不記得淩淵的過去。

她住的町蘭苑裏,有一座秋千,是她八歲時候姑母使喚淩淵給她架的。

淩家仆從如雲,完全不必勞動他這個世子爺,但顯然姑母發了話,不管是淩淵還是她,都只有遵從的份。

她知道,姑母是想讓淩淵跟她多親近點兒,因為他們倆太生份了。

姑母常說,小鈴鐺兒沒有兄弟,淵哥兒他們都是小鈴鐺兒的哥哥,不管將來怎麽樣,有他們照顧著,將來才會好好的。

可大她幾歲的淩淵顯然已經有主見了,即便是拿著鋸子鐵錘還有木頭到了她院裏,也是一聲不吭地忙碌。

不管她是主動接近,蹲在旁邊看他幹活也好,是趴在窗台上暗中觀察他也好,他總是拉著個臉,低頭幹自己的活,一副幹活歸幹活,不搭理歸不搭理的樣子。

他做什麽事情都很認真,那個秋千在不到十一歲的他手下被穩穩當當地立起來了,而且過後那麽些年,一直也沒有動搖過。

他說任何一句話也都很認真,所以仇恨是真的,就連剛才說的,他想必也是認真的。

她也不確定倘若這番話放在四年前會不會有不同結局,她只知道此後無論如何,她再不能做淩家人。

她知道他肯對她說這些話,是帶著他的妥協的,哪怕聽上去依舊高高在上。

他向來驕傲,如何肯把自己的心思暴露給人看?尤其是在她面前。

可是淩晏的死橫在他們中間,無論她最後能否洗清自己,也無論淩晏此時的失態是帶著多大的誠意,無論他多麽想把一切扭轉回過去,過往再多的可能,都已經不再可能。

“我不要。”她緩緩道,“正如你所說,我受的懲罰是我該受的。那麽泥沼也好,地獄也罷,該怎麽爬出來,我不想再拉扯上任何人。”

……

譚紹在廊下目送霍溶離去,沒來得及轉身,身邊就走來了譚姝音。

“確定了嗎?”

譚紹點點頭,又探究地揚眉看著女兒:“你準備怎麽做?”

譚姝音深吸氣:“一定是蘇馨容害人,這沒跑了!長纓真可憐,我得去看看她!”

說完她轉身走了。

譚紹望著女兒背影,眼裏有些欣慰。

行武之人向來講究個義字,能有這樣義氣的女兒,他自然高興。

霍溶出了譚家,管速即送來官手徹查造謠者的進展。

雖然目標是誰已經十分清楚,淩淵要拿捏蘇黃兩家也是極容易的很,可是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憑證據解決,又何必落人口實呢?

“不出半日,定然就妥了。”佟琪道。

霍溶在路旁站了站,看了眼街頭,又前行往淩家去。

似是等著他來似的,到了門下都不必通報,郭蛟已經引了他進門,徑直到了書房。

淩淵盤腿坐於玉簟上,左手支額,正讓他望著出神的,是右手裏那張婚書。

這滿堂富貴,竟似盛不住他周身的蕭寂。

霍溶緩步到了他跟前,也看著他手上。

先前在議廳,佟琪呈上去的婚書被淩淵拿走後一直揣在他手裏沒還。

這東西他自然是要來討回去的。所以,淩淵就算是等著他上門,也是有道理的。

“知道它的來歷嗎?”霍溶自行拖來張椅子,自若地坐在他對面。

淩淵保持原有的姿勢靜默了又有半晌,才緩緩直身,揚起手裏的紙放到一邊,“她去通州的次數極少,十年裏總共也只有兩次,第一次還很小,第二次是在那年冬月。

“這婚書她是怎麽跟你簽的?這指印又是怎麽按下的?這‘沈琳瑯’又是怎麽回事?”

他目光炯炯,自有上位者的氣勢:“你履歷寫的是祖籍雲南,聽這口音卻不像。——做了假的?”

稍頓,他半闔眼打量他,又漫聲道:“做了假档案的霍將軍從兵部到衛所都沒有人看出破綻,看來來頭不小。四年前就盯上了她,四年後又追到了南康衛,霍將軍對她有什麽目的?”

這便是當下盛名遠播的武寧侯,即便句句犀利入骨,也不見他有半分失態。

霍溶望著他,緩緩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麽?”

“聽說侯爺去找過她了?”霍溶不躲不閃回視過去,“侯爺久居高位,一定還沒有想過,為什麽她今日要承認這紙婚書。”

淩淵眼內有銳光。

“我就不拐彎抹角了。”霍溶收斂神色,散漫靠住椅背坐著的他,隱隱間也有著睥睨天下般的泰然,“她的昏迷是個陰謀。你們以為的她在佃戶家昏迷的那段時間,實質上她跟我在一起。”

淩淵擡頭。

“你知道是年遭災的錢家嗎?”霍溶道。

淩淵收回目光,半日道:“詹事府主薄錢滁,三年前卷入東宮內政,犯事被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