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你知道她失憶?

“這是什麽意思?”秀秀怔忡,“為什麽是你和伯爺保她?”

榮胤道:“民間有句老話,叫傻人有傻福,知道的越多,有時候反而越不利。不是什麽真相都適合挖掘的。”

說著他扭頭看過來:“回去吧,我也不是為誰好,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情。”

秀秀呆立著沒有挪步。

榮胤靜站片刻,又擡頭看向窗外:“你何必執著。”

秀秀仍然沒動。

屋裏逐漸就靜謐下來。

斜陽下,兩只燕子裹著一身耀眼的金黃在勤勞銜泥。

遠處山巒如同鋪就在紙上的水墨畫,濃淡相宜。

榮胤眼望著,思緒忽然也有些幽遠。

榮將軍,我的紙鳶飛上樹了,您能幫我取下來麽?

記憶裏的少女披著春風輕快地沖他走來,忽一晃,就成了寒風瑟瑟裏仿徨而漠然地走到他面前來的那個人。

肯舍身救人的人他不是沒見過,但明明弱到像棵莬絲花卻還義無反顧地舍身救人的人,他見的不多。

再一晃,她就成了枕邊人,每天在他的府邸裏活得循規蹈距,在他面前才偶爾會展露出一些小叛逆,他年少時輕狂,成年漸變得內斂,到年近不惑,竟又因她而重新生出一股愛不動聲色捉弄她的興致。

他吃光她的飯,跟在她背後看她埋頭噼裏啪啦地算賬,看她數錢數到笑得合不攏嘴,看她犯窘,他心情亦如少年郎,可又僅止於此,在有俞氏的情況下,他無法對她表現的更多。

大約正因為自己不是個善人,才更稀罕她這樣的善人。

他已夠有權勢,財富也足夠自由,倘若有個能美好得像棵莬絲花一樣的人陪伴終老,有什麽不好?

“知道麽,如果能重來,我也不願意這樣。”

靜謐的屋裏又再響起他的聲音。

“我知道的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多,我沒想到淩晏會以那樣的慘烈局面收場。事情發生之後,一切才又顯得早有預兆。

“那張出城令,是淩晏事先囑咐我給她的。他跟我說,倘若瓔姐兒有什麽不測,便讓我護她出城,讓我保她遠離是非。

“我當時並不知道有什麽不測?即便是失蹤受傷,可她失憶了,回到淩家,余下的也就與她無關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說的不測是沈瓔也會走投無路。

“我把你留在身邊,一是不願看你受苦,二是方便掌握她行蹤。就連少擎要去找她,其實也是馮大哥有意放他南下,給他指了路的。

“不然他怎麽可能偏偏就找到了湖州?當然,我們也沒有想到他真的會找到她。

“我們沒有辦法留她在京照顧,否則她留在淩家就行了。她既然走了,我們也最好是不要跟她聯絡。否則淩晏放走她,就沒有了意義。

“她的失憶保護了她,在孫家喜宴上,她被確定想不起來那一段,也才使她好好活到現在。”

“為什麽是被確定?”秀秀嗓子有些發啞。“你知道她失憶?”

榮胤停了下,說道:“既然淩晏在找她的過程中來找過我,那麽我當然知道。”

“這麽說老侯爺其實早就知道她”

“堂堂武寧侯,總不至於一連十幾日,真的連半點線索都沒摸到手。”榮胤道,“孫家喜宴我沒在場,但從後面的事情看來,她當時的昏迷,應該是屬於有人要確認她是否真的失憶。

“畢竟太醫左青然負責醫治,定然知道她究竟受過什麽傷,失憶的事多半也是瞞不過太醫的。”

秀秀咽著唾液,手心緊攥起來。“你是說,老侯爺是故意要推她離開淩家?”

榮胤擡眼望著遠方,半晌道:“不光是離開淩家,最好是遠離京師,遠離朝堂,做個跟朝黨鬥爭完全無關的凡夫俗子。

“這是淩二哥的遺願,原本我們做到了,可她偏生入了南康衛。

“她入了南康衛也罷了,一輩子留在江南做個小將領也能相安無事,偏生她還要回京。

“她回京就回京,又偏生還要跟晉王攪和在一起她在自尋死路,知道嗎?”

秀秀咬著下唇,眼眶已有些發酸。

“她不管不顧地跟晉王訂了親,我們還能如何?朝堂水深,只能籌謀著將來出事的時候保她性命。

“不只她一個人憋屈,馮家小四至今還斷著腿坐著輪椅,馮大哥不憋屈嗎?淩晏原本或許有救,卻因為我娶妻不賢錯過了救他的良機,我不憋屈嗎?

“我們尚且只能憋著,她又要知道那些做什麽呢?

“知道了,你說她是作為還是不作為?不作為,那你幫她百般地逼問我,豈不是很可笑?若是作為,那我們這些人呢?”

說到這裏他望著那雙燕子,沉了沉氣,又說道:“官位做到我們這份上,也都明白不好再前進了,誰不是摸著石頭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