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欲擒故縱

她堂堂二姑娘前來嬸母屋裏串門,卻還得留在門下等通報,若放在從前,這種事根本不可能存在。

珍珠元貝們偷覷一眼她,見她面無不悅,忽也心定下來。

少頃,那進去的丫鬟便就轉出來,為難地道:“我們太太正養神,姑娘不如改日再來。”

珍珠元貝皆有些喪氣。

沈羲略頓,而後道:“也好,正好昨兒晚上大姐姐送詩集過來給我的時候,說她過兩日便要去赴什麽劉夫人的壽宴,反正我也只是路過,既如此,我便去她房裏先坐坐。”

說完,她就當真轉了身,往外走去。

這丫鬟卻倏地皺了眉,沈歆什麽時候跟她那麽要好了,還大晚上地給她送詩集?

她是紀氏身邊的二等丫鬟,紀氏什麽心思她大致是有數的。

這裏瞧著沈羲走了,她便立刻轉身,朝院裏奔去。

紀氏這裏看著沈渠寫了幾行字,心裏才漸漸好些,聽青梅匆匆掀簾進來把門口事情一說,也不由把身子直了起來。

“劉夫人?哪個劉夫人?”

青梅道:“奴婢近來只聽說劉閣老的夫人要做壽,這事京師只怕都知道。”

紀氏移開目光望向窗外:“長房要去劉府賀壽?”

朝中閣老府辦壽宴,沈家自然是得有人情往來的,可這份情面卻是由沈若浦出面去行。

若是論子弟們單獨走人情,從前沈崇信在的時候或許還有幾分可能,如今長房與三房卻沒有這份體面。

他們長房居然要去劉府賀壽,這背後目的怎麽會簡單?

劉湘嵐是吏部尚書,她們此去,自然是想替沈祟義謀求回調之機會了。

沈祟義若調回來,影響最大的可是她紀氏……

“去把她追回來!”

她執著扇子站起來。

沈羲剛走出拐角,青梅便已經頂著副笑臉追上了她。

“姑娘走得好快,我方才剛回屋裏,太太就醒了,聽說姑娘來過,忙讓奴婢請您回去坐坐呢。”

沈羲笑道:“這可怎麽好?我是正打算去拂香院的。”

“進屋吃杯茶,也耽誤不了姑娘多少工夫。”青梅極力勸說。

沈羲便就慢吞吞回頭瞅了眼珍珠:“那你先拿著回去,元貝跟著我便成。”

珍珠微頓,倏然聽懂了她的話外之音,立刻拎著花了一兩多銀子買來的點心頜首回了梨香院。

點心拎到擷香院,自是給紀氏買的,紀氏再怎麽說也是當家主母,權力在手,這點子上爭也沒法爭。

既是求她辦事,帶點伴手禮去,多少給彼此留點余地,總歸比空著雙手上門討方便的要好。

可沒想紀氏對送上門來的她竟然不見,等人走了,非得回頭又巴巴地追上來求著人回去,這下沈羲被動化成了主動,自然這點心也可省下來不必再送了。

珍珠對自家姑娘的敬仰之情已如滔滔江水,一發不可收拾。

想起自己先前那點氣竟都受不了,與原先的沈羲又有何分別?不過是憑著腔熱血給自己添麻煩罷了。

哪裏及得如今她這樣不顯山不露水地達成目的?

她這裏一面慚愧難當地回屋,一面又愈發驚駭著沈羲的變化,一顆心浮浮沉沉,在胸膛裏翻來覆去。

沈羲看她走了,這便也與青梅折回了來路。

到了紀氏房門下,才要掀簾,屋裏卻先走出個十三四歲的錦衣少年來。

只見他身量稍高,身段也有著身為官宦子弟的豐實,墨發下一張銀盆臉,挺鼻豐唇,只可惜一雙眼睛略微有些後吊,平白多了幾分輕佻之氣。

元貝見著忙後退半步行禮:“二爺。”

沈渠負手從沈羲臉上掃過又落到她臉上,兩眼骨碌碌在她臉上打了個轉兒,才又慢騰騰離開。

原來這就是紀氏的長子沈渠!

沈羲睃了眼他背影,擡步進了屋。

這裏一擡頭,就見迎面一張湘繡富貴花開大屏風,屏風左右兩廂他都設有桌幾,但明顯只是擺設。

左首一只半人高的青花大梅瓶,插著一大枝桃花,右首則是一對尺長的西洋琺瑯獅虎,幾上一只大座鐘,也不是等閑貨色,至少不會比她費盡力氣要保住的瓷枕要便宜就是了。

隨著青梅入到屏風後,便就剩下滿眼的富麗堂皇。

沈羲見的世面也算多了,也沒見過誰家裏整的這麽張揚。

除去被當成倉庫擺放著數不清古董的博古架,貼著赤金貼片兒的各色家具,案上玉雕的白菜與蘭花,整個兒看起來只剩富貴二字,卻連半分她所熟悉的讀書人家的清雅也無。

撩開東邊簾櫳下的珠簾,沈羲便望見炕上坐著的年輕婦人。

如這屋子一樣,她渾身也收拾得極華麗,鵝蛋臉兒,豐嘴唇,與先前的沈渠頗有幾分相似,只除了她臉上並沒有那雙微吊的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