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怎麽是他?

沿著河堤往東走了三四裏,然後又北拐上一條寬闊驛道,逐漸景物就熟悉起來。

路上往來的人馬也多了,許多錦衣繡服的官家子弟,也有打制得極為華麗的官眷馬車。

這是條貫穿整個鎮子的主路,鎮子東西約有四五裏路長,大街兩旁還有許多胡同,都是人煙不絕的。

街上滿是挽著手漫步的婦人女子,每個人臉上都有著悠然隨和的表情,即便是駕馬行走的權貴子弟也不少,但是當街縱馬的卻鮮少見到。

不得不說,在殘暴的大周天下還能看到百姓們擁有這樣的面貌,著實不易。

沈崇信夫婦安置戚九的宅子位於西街。

戚九的下落委實可遇不可求,她只能先以打聽宅子為主。

到了街口她打量了一番四處,最後讓旺兒在一座門下掛著大紅燈籠的宅子前停下來。

元貝驚呼起來:“這不是從前咱們二房的宅子麽?”

沈羲看了眼她,然後才又將目光望回去。

這宅子東西不過十來丈長,內外兩進,不算大。

但是能在青石鎮上擁有座這麽樣的宅子,也是不太容易的事。

據珍珠說當初二房人脈甚廣,幾乎日日皆有客到訪,想來當初選擇在這裏置業,乃是沈崇信動用過一些門路的。

“沒錯。你和我先到對面茶館裏地方坐下,旺兒,煩你幫我去周圍打聽下如今住在這宅子裏的人是誰,這宅子售買來的各路信息,越詳細越好。”

為了避免裴姨娘她們過多懷疑,她能從身邊人口裏所知的訊息有限,只能從宅子的售賣來源上下手。

這麽大座宅子少說也得三四千兩銀子,可原主賣了它卻仍然窮成那樣,這不能不使她更加懷疑起這背後的內幕來。

旺兒聞言便將馬車趕到了宅子對面的茶館。

茶館還算幹凈,沈羲點了壺茶,便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來。

元貝坐下後又狐疑地看了看後方。回頭見沈羲望過來,便說道:“奴婢怎麽覺得有人盯著咱們似的?”

沈羲頓住,也凝神看了看四下。

店堂裏男女都有,且都做日常打扮,均是三兩一夥,談笑風生,並沒有誰像在注意她們的樣子。

外面街上的人們也都十分放松悠閑。

她看了眼元貝:“注意下就是了。光天化日地,不會有人輕易生事的。”

元貝點頭。

這裏等上了茶,沈羲又順勢往窗外看去。

窗戶是打開的,所以對面一舉一動全在眼裏。

宅門左首是家銀樓,右首是家小賭坊。門前一排賣針頭線腦以及捏糖人等等的小販。

街上行人不管農夫村婦還是達官貴人,皆一副盛世安寧的樣子。

她不禁又想起裴姨娘口中的戚九來。

所謂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如此繁華之地,顯然更容易藏身。當年沈崇信將他藏在這裏,應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身為秦靈帝宮裏的侍衛,沒有跟隨他南下殉國,而是在京師城外病倒在路旁,誰也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麽,但能想見的是,他的存在並沒有引起誰的懷疑——至少在他露出傷口前是如此。

秦宮侍衛們身上都有獨特刺青,想來他的身份之所以暴露,乃是因為大夫醫傷時看到了刺青的緣故。

她端了茶,並不喝,只透過那茶汽凝視著街景,一邊猜想著他應該會是個怎樣的人,現如今又正做著怎樣的營生。

“開!”

這時候,對面賭坊裏傳來一聲高呼,緊接著又有潮水般的吆喝聲傳來。

她順勢看去,只見占地不過兩個門臉兒大的小賭坊裏,人聲鼎沸。

賭客們站的站著,坐的坐著,將裏頭擠得嚴嚴實實。

而靠窗的一張桌子,更是圍觀者甚多。

一個隨意束著長發的男子面向著大街,斜倚在方桌畔,揚著薄唇,支肘托腮,左腿屈起支在條凳上,望著左右兩方坐著的人。

他顯然是莊家,因為面前已經堆了大大小小許多碎銀。

——小賭坊裏重在怡情,來客都是本地鄉紳子弟,或者偶爾來消遣的客人,極少有用到大張銀票的。

從前跟哥哥們混得多,雖然沒入過這種地方,她也多少聽得了些。

沈羲原本只是順眼掃過,但目光滑過那男子面容時,她又倏地定睛看了過去!

這一看,她立時屏了呼吸,背脊僵直……

這男子眉目英挺,渾身一股慵懶散漫的氣息,竟赫然是那日小胡同裏看破她血統的人!

他依舊穿著身做工講究但面料舒服的布衣,長發也披散著,只不過隨意在腦後束了一束。

這副隨興的樣子,與那日在大柳樹下無事蕩秋千的樣子如出一轍!

而他旁若無人處在那群賭客裏,竟莫名有種群龍之首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