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為什麽死?

“除了寫字,能背書麽?”他說道。

“能。”沈梁點頭,張口背了弟子規,又把三字經也給背了。

沈若浦進而考他:“‘首孝悌,次見聞。’是何意?”

“就是說,為人者孝悌為首要事,而後才是增長見聞。”小胖子操著童音,張口就來。

沈若浦緩吸了口氣,深深望著他。

他豈會不知道這些都是沈羲教出來的?

沈家子孫斤兩他原本都有數,卻沒料到竟忽然出了個這麽能耐的孫女!

他望著眼神慧黠沈梁,沉默起來。

沈羲端詳半日,試著道:“老太爺是不是有什麽煩心事?”

沈若浦撩眼看了下她:“看出來了?”

沈羲笑著點頭。

他便就唔了聲。端起杯子醞釀著,一看杯子裏老得跟他差不多的茶葉,不由道:“就沒好點的茶?”

“府裏領的就是這些。好的我也買不起。”沈羲仍然笑微微。接著便跟丫鬟們使眼色,帶著沈梁退下。

沈若浦皺著眉頭抿了半口,然後捧道:“今兒上晌,韓閣老忽然把我傳到了公事房。”

聽到韓頓,沈羲也頓了頓。“他尋你做什麽?”

“他問我,在審陳修的案子上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處。”

沈羲微愕,問道:“那您怎麽說的?”

“我說沒有。”他道,“但實際上卻並不是。

“陳修罪名雖然不算全冤,但有一部分證據確實有些蹊蹺。

“也就是說,如果照實來斷的話,陳修罪不致死。”

罪不致死?沈羲忽然想起刑場上陳修臨死前那句話來,這麽說,難道陳修真是被蕭淮所誣了?

難怪他那麽急著趕去大同,想來定是陳修部眾在鬧事了。

“那這事燕王知道嗎?”她問道,“韓閣老打聽這件事又做什麽?”

“我就是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燕王。因為我感覺,目前燕王也還不知道陳修的罪證有虛的。”

沈若浦憂心地道:“陳修是世子抓的,證據也都是他提供的,我原本以為這是燕王府的決定,但是前陣子我卻聽說大同又有軍報傳到兵部,說是大同有陳修的同黨在鬧事。

“如果燕王知道陳修被誣,或者說是燕王想殺陳修,那麽西北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起反抗。

“所以我猜想,殺陳修是燕王世子個人的主意。韓閣老之所以問我,無非也是看到兵部的折子。

“這件事我若據實與燕王交代,那就得罪了世子,若是不說,回頭燕王追究起來,我怎麽辦?”

這父子倆他誰都不能得罪,他們不但各有權力,關鍵還是血親父子!

得罪誰都等於得罪了一雙。

沈羲凝眉回想,那日在小胡同裏,蕭淮說回頭打算尋沈若浦說話,還要替他記上一功,看來大約就是看在沈若浦裝了糊塗,沒曾在賀蘭諄面前透露出來什麽的份上了。

“你主意多,你來說說?”沈若浦望著她。

按說這些事不該跟她講,但她見識已超出他的預料,且還穩重,左右也沒有人放心商議,他便就且試試。

沈羲也不能張口就答。

倘若蕭淮此去大同能捂得住這件事,那沈若浦便大可閉嘴。

倘若沒這能力,就還是得跟燕王說。

不過從那日他邊涮著羊肉邊看著公文來看,他應該降服幾個將領的能力還是有的吧?

要不然那當口,他涮的哪門子羊肉?

對了,他還有功夫刁難她來著,倘若沒把握,他還會有這閑心?

這麽想著,她便就說道:“我覺得不能說。”

沈若浦挑眉。

沈羲道:“您要是說了,害世子挨了罵,他那個人若記仇,回頭整起您來,燕王還能替您出頭不成?”

沈若浦眉頭微蹙,點了點頭。

這麽說倒也有道理!

人家畢竟是父子,不說的話雖是有可能被燕王問責,可畢竟幫的也是他兒子,他也不可能為著個死了的參將真拿蕭淮伏法。

何況陳修就罪不致死,也必定要在牢裏度完此生,替他兒子辦事,燕王也不可能真把他怎麽著。

他心下稍安,站起來環視了這屋裏兩圈,再沒有說什麽,便就負手跨出了門去。

西北大營氣候多風幹燥。但每到夏季便雨水驟多。

蕭淮在嘩啦啦的雨聲裏拿帕子抹劍,屋角一柱沉水香繚繚繞繞,將軍營裏的肅穆消去了些許。

但屋裏氣氛仍是僵凝的。

屏風下捆了好幾個黑衣武士,蘇培芳跪在地下,頂著一頭細密的汗,擡眼暗覷著上方,強壯的身軀已在微微顫抖。

“聽說你打算明日進京?”

蕭淮細擦著劍上花紋,微啞的語音慢條斯理。

“不!屬下,屬下並不想進京!”蘇培芳急口否認,“屬下要在大同堅守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