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也是刺探

“外間關於我的來歷應該傳說很多。”賀蘭諄輕晃著杯子,目光瞥著窗口淡淡道。

“在下是北地人,戰火未絕的死人堆裏,王爺撿回來我一條命。”

說著他又揚唇望向她:“我記得在刑場那次,姑娘曾盯著在下看了好久,姑娘莫非認識我?”

“不……”沈羲搖頭。

她認識的是徐靖,不是他。

但他這麽一說,她倒不能確定起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如果確是燕王在征途中救回來的,那算起來那個時候他也還只有幾歲。

幾歲大小,按理說自己姓什麽,父母親是誰都是清楚的。

但燕王是從南往北打,那麽即便他是徐靖後人,可幾歲的他何以在那個時候出現在燕王視野,也耐人尋味。

關鍵是徐靖還已經死了……

“那就是,姑娘有故人與我長得相像?”

做為名聲並不遜於蕭淮多少的王府掌宮,細心機敏也是必備技能之一罷?賀蘭諄接而又揚唇問起。

他點了兩碗湯圓。正用小銀勺挑了些桂花末灑在湯碗裏,把其中一碗推過來。

沈羲接著碗,思索著道:“賀蘭是先生的家族姓氏嗎?先生可還記得您的家人?”

“我遇見王爺的時候是六歲。還記得一些。”

他慢吞吞攪著湯裏的桂花,笑望著她道:“賀蘭是在下的姓氏。

“在下的老家在徽南一個叫做陳田的小鎮子,關於這層,王爺昔年已經著人帶我回去證實過的。

“但是可惜,在下僅存的祖父也已經不在了。房裏也已經倒塌。

“我無處可去,於是又返回王爺身邊,從此追隨於他。”

他語速平穩而且目光堅定,神情從容自如,仿佛這段記憶的確已經遙遠並深深塵封起來。

沈羲沉吟未語。

燕王那樣的人,自然不會隨便將人留在身邊收作心腹,該查的自是會調查清楚的。

只不過她卻吃不準他與徐靖相像真是巧合,還是說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跟徐家有什麽關系。

夥計又上來兩盤佐茶點心。

賀蘭諄望著她並未曾動過的湯圓,將盤子又輕推到她面前,忽而岔開了話題:“王爺回了朝,姑娘與世子的婚事就該提上日程了。關於媒聘,不知姑娘可有什麽想說的,可以告訴我。”

有了賜婚聖旨,提親不過是個過場。

介時這操辦婚禮的事,自然也是由他一手主持。

但是這當口跟她提及這档子事,他是為尊重她的意見,還是為刺探她的心意,他自己竟也不得而知。

沈羲聽到這裏驀然擡了頭。

他盤腿在幾案這邊,一面支肘撥弄著銀勺,一面看著她寫上了錯愕的這張精致的臉。

“我恐怕世子不會想那麽快成親。”她說道。

他紋絲未動望著她。

沈羲斟酌著:“先生也知道世子求這樁婚約是在什麽情況下,坦白說,我當時聽說韓老夫人要把我賜婚到西北,情急之下便尋上世子求助。

“世子當時出於沖動,所以求下這樁婚事,但實際上,這並非我與世子的本意。所以,世子目前也並沒有成親的打算。”

按理說,燕王父子關系若是正常,回朝之後則一是謝恩,二是尋沈若浦登門先聊個幾句。

但燕王回來這幾日,一點動靜也沒有。反倒是蕭淮著劉淩來讓她避著燕王。

雖不好說燕王是不是反對這門婚事,但起碼,他並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歡欣,便可見蕭淮也不希望在這個時候高調行事。

而她又何嘗希望高調?

外人面前她還可以笑而不語裝一裝,但是在王府的人面前,她自然要與他生出些默契。

作為燕王的掌宮大人,問及她這些,自然也不過為刺探虛實罷了。

賀蘭諄望著她久久未語。

直到沈羲在對面咳嗽起來,他才垂眸抿了口茶:“你是說你和世子之間,並非因為——”

他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有些話當著一個女孩子的面挑明來說,到底不敬。

“不敢有這樣的想法。”

沈羲索性不遮不蔽:“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與世子私下裏也不是很熟,怎麽可能會有私情。

“自皇上賜下婚約,我也才敢勉強以被賜婚之身份自居。如今誠惶誠恐,相信世子也並未十分重視這婚事。”

不重視禦賜的婚事,這可是要獲罪的。

但是,賀蘭諄是燕王的人,因言語而獲罪的事倒可放心。

屋裏變得有些靜寞。

一陣風將些許落花送進來,風景悄然變得怡人。

蕭淮在小胡同別院,傾身坐著不知已有多久。

他這樣坐著有多久,侍衛在面前躬身立著便就有多久。

而他臉色恍如秋色。

侍衛習武十六七年,這當口,卻忽然連說句囫圇話的底氣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