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求生而已

初夏的風從山上刮到了山下。又從城東刮到了城南。

驛道上,囚車終於走到了事先約定的地點。

為首穿著褚紅色錦袍的許桐擡手一揚,凝眉看向了四面,囚車停了下來,除了風聲與蟲鳴聲,四面安安靜靜。

“馬上要進城了,先停下來歇息一會兒。”

囚車停進了旁邊空地,一行五六十人的隊伍立時分散在四處,形成了一個看不見得但是又密不透風的防護圈。

淩雲閣好久都沒有開葷了,如今存世的純血統赫連人越來越少,這次好不容易抓到一個,而且又要押解進京,因此出動的人馬也格外可觀。

韓頓還沒有來,但他不介意等等。

一則是看在錢的份上,二則是他首輔的身份。

雖然淩雲閣的人能求到首輔頭上的事情不多,但照目前這種一兩年還抓不到一個赫連人來交差的情形來看,這衙門搞不好也立不久了。

等到衙門一撤,他們便得另謀去路,無論如何,賣當朝首輔一個人情,都是必須的。

所以囚車早一個時辰進京,還是晚一個時辰進京,實在沒有什麽要緊。

“大人,有人來了。”

徒弟蔣哲輕走到跟前來說道。

倚著樹幹喝酒的他側首往聲音來處看了眼,果然那邊廂來了一人一騎,到了跟前就緩下了速度。

囚車所停的位置是驛道旁一片空地,因是古早之前山體滑坡崩掉的一大片山基。

之所以不曾選在驛站碰頭,是因為驛站人多嘴雜。

而之所以不選擇更遠的地方,自然是因為朝官不得擅自離京,韓頓身為首輔,一旦離京目標太大。

所以,這一人一騎出現之後立即就進入了淩雲閣的視線範圍。

“什麽人?!”蔣哲喝問。

來人作家丁打扮,望著他們,並不說話,只丟了塊牌子過來。

蔣哲接過來一看,牌子上還夾著封蓋了私印的紙箋,於是他又遞給許桐。

是韓府的牌子。

印章也與前番那南下的韓府門客帶來的印章一樣。

雖然來的只是個長隨,許桐也沒露出什麽太過意外的表情。

這件事一直都是韓頓在主動聯絡他,他相信除去他的人之外,不會有別人知道他們之間碰頭的秘密。

因為秘密泄露出大事的絕不會是他淩雲閣,更不會是他許桐。

所以眼下有這塊牌子和紙箋,他便懶洋洋擡了眼:“你們主子呢?”

來人笑道:“我們主子就在後頭,只不過許大人手下眾多,人多嘴雜,未免節外生枝。

“主子並不想當著這麽多人露面,所以還請大人吩咐護衛們留出百步的余地容我們主子近前說話。”

百步距離?

許桐皺了下眉頭。

雖然說有五十余個精英護衛的百步距離包圍圈,不大可能有被劫囚的可能,但是韓頓這番謹慎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以為幾句話的事情,有他與蔣哲在此盯著,並不需要如此大費周折。

“我們主子身份殊然,眼下風口浪尖,還望大人體諒。”來人掏出一卷紙頭丟過來,又笑道。

許桐接在手裏,一看,果然是卷銀票。

不過是讓位說個話的事……

錢是小事,人情要緊。

他腦子裏轉了幾道彎,跟蔣哲使了個眼色。

蔣哲隨即揚聲:“所有人全都退後百步!”

數十道黑影瞬即沙沙退後,在百步之外立定圍成了圈。

馬上人吹了聲短哨,只見城門方向來路上就急駛而來了三匹駿馬,還有輛小馬車,全都作夜行衣裝扮,直接到了囚車前。

馬車上也下來兩個人,眼下總共是五個。

蔣哲身子有些緊繃,看了眼許桐:“師父!”

許桐利眼如鷹,望了那幾個人半晌,然後掂了掂那塊韓府的牌子說道:“有這個在,不用著急。”

別說光他們五個人萬沒有辦法劫囚,就算真是來劫囚的,有手裏這牌子,天塌下來也有韓頓擋著。

蔣哲暗暗思忖,也放了心。

再往前方看去,那幾個人已經走到了囚車兩側。

囚車裏的人早就已經被驚醒,蓬發之下他一雙眼布滿了看不真切情緒的光芒,手與腳一道蜷曲在胸前,月光下也看不清楚五官,但面上的緊繃卻是顯而易見的。

“你們是誰?”

他聲音嘶啞,輪流地望著立在面前一高一矮的兩人,最後選擇了那個矮個兒的眼睛定下來。

沈羲回望著他,心下說不清楚什麽滋味。

扭頭看一眼蕭淮,蕭淮鎮定地取出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進去刺向囚車!

隨著一聲悶哼,長劍又收了回來,囚車經過一陣輕微顛簸,然後恢復平靜,一方絲帕及時伸進去往他中劍手腕擦了擦。